「柯桑,你的早餐。」黎雯的二嫂端了一份西式早点放到他桌前。
「谢谢妳,二嫂。」
「别客气,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咦?自己人!黎雯心生警觉地睁大眼,看着家里的每一人,怎么个个眼神暧昧,母亲是一副对他愈看愈满意的模样,父亲则是对他颇为认同的模样,而大哥大嫂们的表情更是扑朔迷离的。
等等!莫非他们把柯毅伦当作未来女婿在看待?看他们的表情是有七分像。
难道──
难道昨晚对他猛灌酒,是要看他的酒量深度和酒品如何?
接下来呢,肯定是赌了,黎家要的女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定要通过吃、喝、嫖、赌四样考验,才能当黎家的女婿。
如果她猜的没错,哥哥他们一会儿就会找他赌博,看牌品如何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柯毅伦一放下刀叉,二哥黎勇马上开口。
「柯桑,会打麻将吗?」
柯毅伦蹙眉,犹豫了一下。
「会是会,不太熟。」
「会就好!」黎仁兴奋地说。
「我们兄弟很久没玩麻将了,而且老是三缺一,难得你会打,就陪我们玩几圈吧!」黎智开心地贼笑。
「可能得有人帮忙我看牌才行。」他犹豫着。
「那简单,阿雯,一会儿妳替柯桑看牌。」黎仁命令。
「我!?」她惊叫,脸色难看地瞪着哥哥们。
「没错,不要怀疑。」黎智以大哥的权威命令。
想抗议也没权力,谁叫他们家父权至上,长兄如父,真是呕死了。
合着注定这柯毅伦活该,不知死活的家伙,就让你去输个精光,这方圆二十里从没人敢和哥哥们打牌的,所以他们才会跟他说很久没玩了,那是当然的,有谁会愿意老是来送钱呢?
好吧,就趁这次让他吓倒,以后看到她便会自动退避三舍,反正他是绝对达不到父兄们的标准,就让父兄们来替她赶走他,省得自己是伤神又伤身的。
这一举两得的工作,她何乐而不为呢?
她一改敛容,笑得甜蜜蜜的,有如春花绽颜。
「好呀,我帮忙看牌,自摸要让我吃红。」
「那没问题。」兄弟们异口同声地答应。
☆☆☆
方城之战在黎家如火如荼地展开。
「碰!」
「对!」
「二筒!」
柯毅伦从容不迫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牌支,一边开始计算着另外三家所拿的牌,犹豫着该打哪支牌时,黎智就开始催促了。
「快一点呀!打这么慢。」
「OK!三索!」
「哈!胡了。我算算抬数……共七台。」黎仁笑得好得意。
「好!」柯毅伦从抽屉内拿出筹码交给他。
枯坐在一旁的黎雯不耐烦地叫嚷:「哥!你们到底要多久呀?」
「别吵好吗?阿雯。」
「可是你们已经从一大早就开始玩了,你看,现在都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别告诉我,你们连晚餐都要在牌桌上解决。」
「正有此意。」黎仁面无表情地说着:「柯桑,你没问题吧?」
「你们作主就好,我随意。」
「听到了没,阿雯。」
黎雯不悦地噘着唇。「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帮他看牌,我好累。」
「不行!」黎智冷冷地瞅她一眼。「钱没那么好赚。」
「那我不赚了行不行?讨厌死了!老把我关在这儿,我肚子饿死了,我要去吃饭了啦,叫我再陪你们吃面,门都没有!」她耍起脾气。
「黎雯,我自己看牌就好了,妳先去吃饭休息。」柯毅伦有些心疼地望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黎雯。「妳昨晚忙了一夜,今天又这么早起,妳吃过饭后就早点休息。」
黎雯的三位大哥不着痕迹地互使眼色,双手用力地洗着牌。
待黎雯一离开,黎家三兄弟马上脱衣服的脱衣服,跷脚的跷脚,抓痒的抓痒,丑态百出,粗鲁至极。
黎智拿起无线电话,粗鲁地大喊:「喂!阿卡呀,给我送一千块的槟榔进来,顺便叫阿美进来。」
黎勇又是剔牙又是抠着鼻屎的,一手拿着牌没德性地大吼:「妈的!这什么烂牌。」忿力地丢出。
黎仁索性半蹲在椅子上,一个身子不停地前后晃着,身上好像长虫似的,这边抓抓那边搔搔后再伸手拿牌。
柯毅伦有些愕然,不太敢相信地看着原本看来斯文有礼的黎家三兄弟,怎么一打牌下去,样子全变了?
「喂!柯桑,大家都是男人,有话我就明讲了。」黎勇豪爽地说:「牌桌上你不必再这般彬彬有礼,反正我妹子已经离开了,一时半刻是不会再进来,什么姿势或习惯你会较舒服,你就不必忌讳,尽管让自己舒服些。」
「OK!」柯毅伦笑笑。
黎智将脱下来的衬衫披在肩上,三不五时地拿来擦汗,嘴里啧啧有声地咒骂:「啧!老三,你迭的这是什么牌呀,不是西就是北的,能不能迭好一点的。」
「这搓来搓去的,我怎么会知道我迭的是什么『碗糕』。」
「喂!快点打啦!动作那么慢。」黎勇催促着。
柯毅伦对这三位「表里不一」的举止,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怡然自得地和他们谈笑风生。
从漫长的「方城之战」、「游泳比赛」,到俗称的「做苦工」,他们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丝毫无停战、停工的迹象。
睡到日正三竿才起床的黎雯,惊讶地盯着那扇门,她真不敢相信,哥哥们到现在还在打麻将。
难道嫂子们没抗议吗?老爸没拿着锄头要砍人吗?平时他可是最严禁哥哥们在家聚赌的,除非有「某种」特别原因,但也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久的。
不过有时她自己也怀疑,有个严禁在家赌博的老爸,居然会有三个简直跟赌神没两样的儿子,难怪有句话说「严官府出厚贼仔」。
犹豫了半晌,才将麻将间的门扉打开。
一看见房里的情形,黎雯差点没火冒三丈,不过也快火山爆发了。
那个……那个……他们村里有名的槟榔西施阿美,居然……居然像个牛皮糖、八爪大章鱼似的黏在柯毅伦的身上。
身上那件既坦胸又露背的细带洋装正垂着一边肩带,让那实在是非常有看头的胸部露得更多,紧贴在柯毅伦的手臂上。
这阿美谁不好勾引,居然勾引到柯毅伦身上来,霎时她心中一片醋海翻腾,有股想将她揪离他身上的冲动。
暂压下那股浓浓的醋意,黎雯酸不溜丢悻悻地笑着揶揄。
「不错嘛,打牌还有美女作陪呀,柯先生,你还真艳福不浅。」
好歹女人堆里也「混」过好一阵子,不过现在已「从良」改邪归正的柯毅伦,岂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看来这小妮子还是挺在乎他的,只是死鸭子嘴硬而已,不然讲话怎么会这么酸,像打翻千年酸醋似的。
见她挟恨的目光像是两簇熊熊火焰似的,怒瞪这令人受不了的阿美西施,他就有点忍俊不住。
噙住嘴角的那丝窃笑,故作正经地说道:「唉!没办法,我也不想。」
「我看你心里乐得很。」
「天地良心,我如坐针毡,如履薄冰的,我望穿秋水地希望妳的翩然倩影能及早出现,可是望呀望,盼呀盼的,就是盼不到妳的人。」柯毅伦一边打牌,一边唱作俱佳地吟诵着。
她在黎仁身旁坐下,对着柯毅伦说:「看样子你是赢了不少,看你如此轻松愉快。」
「相反,我输得很惨。」对着她露出一记帅气迷人的阳光笑容。
「骗人!那你还笑得出来?」她叫嚷着。
柯毅伦瞟了她一记白眼,反问道:「难道妳叫我哭吗?技艺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再加上是自己要玩的,怨不得谁。」
黎雯噤声,小心地观察三位哥哥的脸色,瞧他们是满脸倦容,但神情却一副满意的模样,看样子柯毅伦所言不假,他真的输了不少。
黎仁眨眨干涩双眼。
「柯桑,你不累吗?看你样子精神还很好,看来再打个八圈不成问题。」
柯毅伦婉转地说:「可能是我工作的关系,经常加班熬夜,有时候一赶工,一连就一个礼拜没睡。」顺便耙耙稍微凌乱的头发。
「哦!看样子你的工作也不轻松。」
「设计师只是名称好听而已,做起来会累死人,全是脑力激荡的问题。」
黎智打了个大呵欠,穿回衬衫,抿抿嘴。
「这一圈打完就结束了,各位有没有意见?」
「没有!」异口同声地说着。
牌局一结束,未等柯毅伦将积欠的赌资算清,黎雯就拉着他往外冲,只撂下一句:「叫哥哥们算就好了。」
反正只要能将他拉离那个阿美身边,管他输多少。
见他们一离开,三兄弟全瘫回椅子上,叫苦连天地猛捶背。
「呼──真累!没想到那小子的精神还不错。」黎智边说边数着几张大钞,交给槟榔西施阿美。「阿美,这是妳的酬劳,麻烦妳了。」
阿美笑得嘴都合不拢地接过钞票,这样一晚胜过她卖一整个月的槟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