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他和伯爵的其他朋友是一个对比。他们看起来高尚有礼,健谈好动,就像父亲生前的朋友一样。
她确定杰瑞和他们在一起不会学坏。法兰士爵士也许是个例外。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他。不过,也许她经常独处,看人自有独到之处。
她似乎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性,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晓得他们在想些什么。
“我可以确定,”她判自己说:“法兰士爵士装着是他的朋友,实际上他对伯爵一定嫉妒得不得了。他一点儿温情也没有。”
然后,她告诉自己,是该上楼睡觉的时候了。她晓得,下人们一上桌,嬷嬷就会把她的晚餐端上来。
再看了伯爵最后一眼,又禁不住想起他是多么有威仪,多么令人心折。她一溜烟似地锁进密道,拾级而上,直到顶端。
嬷嬷已经坐在屋内。
“你到那儿去了?黛梅莎小姐。”她语词严肃地问。每次她受惊了就会这样。
“我去看马儿了,嬷嬷。克鲁萨德简直棒极了。你从没见过那么棒的一匹马!”
“你不能这样子乱跑啊!你明知道杰瑞主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很安全的。”黛梅莎同答,“只有亚伯特一个人在马房里。其他的人都到镇上去了。我也晓得大人们正在用晚餐嘛!”
“只要他们在这里,你就得待在这间屋子里!”嬷嬷坚决地说。
“别为我耽心嘛,好嬷嬷。”黛梅莎甜甜地笑著,“告诉我,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给我啊?我真是好饿好饿唷!”
“我想你一定饿了。我帮你留了一些主菜,共有三道。”
黛梅莎打开碗盖,高兴地喊:“好好吃的样子唷!赶快学学是怎么做的,嬷嬷,下次杰瑞回来,我们就可以做给他吃了!真好!”
“我正是这个意思!”嬷嬷回答,“我该走了!得回去看看!”
“别嘛,等一下啦,在这儿跟我说说话嘛!”黛梅莎求她,“我要听听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你也免得待一会儿再来收盘子呀!”
她看嬷嬷一屁股坐在椅中,一副要摆龙门阵的样子,心知她也巴不得能一股脑说出来。
“我可得承认,黛梅莎小姐,”她开始了,“伯爵大人的仆人们都很管用,而且非常有礼貌。”
这倒是预料得到的,黛梅莎想。
她一边吃,一边专心地听嬷嬷跟她说总管韩特先生,还有那些仆欧告诉她,他们会帮她整理床褥,还有大师傅,他跟了伯爵好多年,毫无疑问地,是个烹饪天才!
“只有一个人我看不顺眼,”嬷嬷继续聊,“就是海斯先生,那个助理管家。”
“助理管家?”黛梅莎问,“你是说,一共有两个管家?”
“很显然的,老管家狄恩先生,他以前是服侍老伯爵的,受不了这种热天气,所以总管先生就带了他的助手来。可是,这个人我就是看不对眼,我也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他倒是彬彬有礼的。”
黛梅莎笑了,她想,真好玩,嬷嬷对那位“助理管家”的感觉倒和我到法兰士爵士的感觉一样哩!
不用说,如果有人这时候听到她们的谈话,一定会觉得她和嬷嬷像两个幽灵一样。因为她们住在这么大,这么老的大房子里。
“我们一个不当心,就会变成一对巫婆了。”黛梅莎想著,却大声说:“我想他很能干吧?晓得那一种酒对他主人的胃口。”
“当然,他们运来了许多酒。”嬷嬷大声说,“整个贮藏室都几乎放满了,这是实情!”
“爸爸以前总是说赛马会令人口渴。”黛梅莎笑说,“如果明天镇上的灰土和平时一样多,我们就准备渴死吧!”
“我刚刚还在想,黛梅莎小姐,让你去看赛马是不对的……”嬷嬷开口。
“不去看赛马?”黛梅莎急急打断她的话,“你一定是疯了,嬷嬷!我们当然要去!我们一直都去的呀!今年更是没有人能阻止我去。我要看克鲁赛德跑……当然还有火鸟!”
“这样很冒险呀!”嬷嬷嗫嚅道。
“怎么会呢?”黛梅莎问,“我们在场边看,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会在皇室包厢里,和国王陛下在一块儿的啊!”
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嬷嬷没有别的话好说。
“等他们一走,他的仆人帮你整理好床褥,我们就可以溜到马房里去。”
她的声音兴奋难抑,一口气接著说:“亚伯特答应用那辆两轮马车带我们去,他会好好地停在看台下面。在人群里,若是有谁特别注意到我们,那才是奇迹呢!”
“我想你说的不错。”嬷嬷很勉强的承认,“我明天一早带件新衣裳给你。你现在马上上床睡觉吧!”
“呵!我也好想睡了。”黛梅莎回答,“我会梦到克鲁萨德!”
“马儿!马儿!你成天只想著马儿!!”嬷嬷说,“在你这个年纪,该想想别的喽!”
黛梅莎没有答腔。
嬷嬷以前就就时常跟她这么说。她也晓得嬷嬷一直深深觉得遗憾,他们没有能力招待那些她认为是“适当人选”的人们。
单独一个人住在这么远的庄园里,没有一个监护人跟著,她根本不可能去找同龄的女伴玩,也无法参加附近偶尔举办的舞会。
大部份的巨宅,老实说,也只有在赛马周才充满了人。要不然就是温莎堡有什么特别的聚会,否则也是稀稀落落的。
尽管如此,若是兰斯顿夫人还在世,一定会举办黛梅莎能够参加的宴会。
可是母亲在黛梅莎十六岁时就过世了。她那时还得在书房读书。等到杰瑞跑到伦敦去,她一个人在这里,就更不可能独自和邻居们打交道了。
事实上她根本不晓得这附近到底住了些什么人,从父亲过世以来,许多房子都已经数度易主了。
老实说,她也不想变化-前的生活方式,能静静地住在庄园里,没事时骑骑杰瑞的马,她就觉得十分满足,再没有其他欲望了。
有时杰瑞不堪负担伦敦高昂的生活费,同来暂住,那就是黛梅莎最高兴的时候了。她满心欢喜地和杰瑞一起骑马兜风,驰骋于原上林里,热烈地倾听杰瑞说他们那批时髦人士在伦敦多彩多姿的生活。
有时候,她也会想到,如果杰瑞结婚了,情形又不知会如何呢!
不过,她晓得他目前根本没有能力谈到婚姻。除非他娶到一个有钱的太太。
她看到嬷嬷脸上的表情,心中一阵温柔。她亲吻她,说:“晚安,嬷嬷,别耽心。你晓得我很快乐啊!”
“这样子过下去是不正常的,我只能这么说,黛梅莎小姐。”嬷嬷无可奈何地说。
她不等答话,就转身走下第一扇密门。
黛梅莎一个人留在房里,悄悄地笑著,她很喜欢嬷嬷。嬷嬷对她无微不至,整个心灵都放在“她的小宝贝”身上。
她马上脑筋转到克鲁萨德身上,然后,转到它的主人。
她跪下做睡前祈祷时,祈求这匹伟大的马儿赢,可是,隐隐约约她似乎也把伯爵算进去。他站在它旁边,两者似乎合而为一。
翌晨,庄园里充满了喧闹兴奋的气息。
赛马周的第一天总是这样的。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要上路,却总是到最后一分钟才发现还有好些该做的事情还没弄好。
伯爵和他的朋友们在骑师俱乐部用午餐。天气晴朗,许多人都会在镇上野餐。
一大清早就开进来的马车挤成一堆,每辆车顶都堆满了一篮筐一篮筐的鹿肉、海鲜、甜肉等等。
所有的帐篷摊子上也贮满了食物,由于天热,针枞酒一大早就大发利市了。
等到黛梅莎和嬷嬷到达赛马场,已是喧阔得震耳欲聋。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有赌马的、有卖彩券的,当然还有卖艺的。
一个表演团的蓬子外头站了各式各样的畸形人。群众只要花一分钱的代价,就可入内观看。
她们走过“波西米亚团”,看见一个男人用下巴顶著个偌大的车轮,保持平衡。还有一群女人踩著八尺高的高跷跳着舞。
她们不但能靠这种特殊的舞技赚钱,黛梅莎心想,还可超出众人看赛马,真是一举两得。
她对新的皇室包厢特别感兴趣,里面已坐满了观赏赛马的人。当然,其中最尊贵的一位就是国王了。
这个包厢五月就开始建造了,上个礼拜才刚完成,刚好来得及。
国王聘请了有名的约翰·纳许为他的建筑师。他要负责改建白金汉宫,设计摄政王街;还要在在摄政公园里辟一个“纳许角”。
正对着终点线的皇室包厢是希腊式建筑,笔直的柱子支撑著屋顶。
共分两层,上层是国王专用,尚未完工时黛梅莎上去看过,里面隔成两间,那时倏才刚装上细白麻纱的帘幕。
今天她不可能进去里头。因为四周站满了御林军和守卫,只有国王邀请的客人才能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