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兰庄秋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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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知道,可是,这路程对它而言的确太远了。”

  “对我来说也一样啊!”杰瑞回说,“我想,现在没法儿洗澡吧?”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介意洗冷水的话。”

  “一点儿也无所谓!”

  “我去帮你准备。”黛梅莎说,“可是你得自己去找瓶酒喝。地窖里没剩多少了。不过我想大人会自己带酒过来吧!”

  杰瑞笑了。

  “他要是指望我们供应酒,他一定会被渴死!”

  黛梅莎走到门口。

  “你没告诉我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连我六个。”

  “你今晚在不在家吃晚饭?”

  杰瑞摇摇头。

  “我要去温克菲德,到戴沙那里,告诉他伯爵要住在这里。星期二格拉夫顿比赛结束后,他要和伯爵一起吃晚餐。约克公爵很有信心赢得赌注,他押特兰斯哩!”

  “我就猜他会赌特兰斯。”她思量地说,“是不是赌注很大?”

  “几千块哩!”

  他说话的神态令黛梅莎尖锐地瞥了他一眼。

  “你拿了多少钱去冒险?”

  “只要是特兰斯或摩西出场,一点险都不会有。你也晓得的嘛!”

  黛梅莎虽然很想跟他辩,心里却清楚他说的是实话。

  特尔斯是匹非常特出的马。而约克公爵也曾以摩西赢得达比赛马大会的冠军。

  而克鲁萨德却是杰出中的杰出。和所有赛马会上的优良种马比起来,它炫如日星。

  黛梅莎急急跑上楼去把卧室门打开。许多问卧室都很久没有使用了。她边走边兴高采烈地想著两天后就能看到的马儿们。

  对她来说,马儿比那些看它们竞赛的达官贵人要重要得多。克鲁萨德居然真要住进庄上的马厩里,这是她许久以来最感兴奋的一件事。

  她好想和亚伯特谈谈它,可是她知道首先该把房子整理好,供伯爵和客人使用。她只希望他不会觉得这笔钱花得不值得。

  黛梅莎一直深爱这些墙上的雕花镶板、宽大而低矮的房间和篷盖高达天花板的四柱大床。她觉得它们具有一种魔力,使她深深著迷。这一直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也是她想像力之所宗。

  现在她将帷帘拉起,把菱形窗推开,眼里看著陈旧不堪的窗帘,心里迷蒙地想著,伯爵那么有钱,他会不会只看到这里的破落?

  说不定他根本不会注意到那褪色织锦的柔美,光洁地板的颜色和上面色调柔和的地毯。

  在黛海莎眼中,兰庄处处充满了美,也处处都是兰斯顿家族的历史。每一间房间,每一幅画,每一件家具,她都寄予无限的热爱。

  至少有一件事值得庆幸,她想,天气太热,她用新鲜花朵调制了一种香水,洒在大部分的房间,使每一间都充满了花香。

  母亲教她的这种秘方是从伊莉莎白时代的老祖先传下来的。除了花香,他们还有一套调配蜂蜜秘方,可以用来擦拭地板家具,使它们光洁可喜。

  她还有制强心剂的秘方。有时候温莎的医生不愿为小病下乡,她就把调好的强心剂给生病的村民服用。”

  兰庄就座落在温莎森林的最边缘,四周被树围绕著,通常都静悄悄的。虽然这儿距赛马场只有一哩多一点,群众的嘈杂声却不会侵入。

  可是现在,黛梅莎想,倒是真令人兴奋呢!兰庄也会被卷入赛马周的狂热里了。

  她从很小开始就参加这个赛马大会,每一秒钟都在尽情享受比赛的欢乐和刺激。

  她晓得,场地四周现在早已搭起了营帐和摊棚,就和往年一样,沿著场地满满地排列著。

  那里有各式各样的点心饮料为饥渴的人准备著,还有各种卖艺的人:变戏法的、唱歌的和一些畸形人。此外更有一大堆赌博的蓬子,黛梅莎清楚的很,那些人若笨到把自己辛苦存得的钱拿去里头冒险,准会被骗得精光。

  去年连杰姆都上过当,在顶针游戏上输了一个多金币。场边多得是拿顶针游戏骗人的贩子。他爷爷十分生气地斥那玩意儿为“笨蛋玩的游戏。”

  此外,成群结队蜂拥而至的还有扒手和窃贼。

  她和嬷嬷每次都结伴去看赛马,她们到现在还觉得好笑,居然有帮人在像现在这种大热天里,从马车上和休息站里偷走了七十五件厚大衣,然后从容逃走。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令黛梅莎觉得喜不自胜。到下一次比赛的一年中,她会一直乐此不疲的谈论赛马会上的点点滴滴。

  “要我放弃赛马会,我才受不了呢!”他对自己说,“今年,我不但能看克鲁萨德跑,还能趁它在我们的马房里时跟它说话,抚摸它呢!”

  我们真是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她想。她那一掷千金的祖父,花了无数的钞票在跑得极慢的马儿和用钱极快的女人身上,还为了那些宝贝马儿建下这么多好马厩。

  “说不定,这一次全都会派上用场哩!”黛梅莎心想。

  她跑向放被单的橱柜,双眼光彩焕发。她要先去瞧瞧橱子里有没有足够的床单来铺六张床。

  所有的床单和枕头套间都放置著薰衣草袋,是黛梅莎去年亲手做的。

  她望着一堆单独叠放的床单,迟疑了一会儿。那些床单四周缀者真正的蕾丝,是母亲的宝贝,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

  然后,黛梅莎深吸一口气说:“他付了那么多钱,应该有权享受。”

  她把这叠床单拿进主卧室。从亨利八世把这个修院和四周的土地踢给杰瑞·兰斯顿爵士以来,每一位承继庄园的兰斯顿主人都睡在这里。

  这也是黛梅莎父亲的卧房。可是杰瑞承继了兰斯顿庄园,却宁愿仍旧睡在原来的卧室里。

  这间房里满是父亲生前的宝贝,从他小时候起搜集的珍玩,到在牛津大学时得到的奖杯,那是他在业馀越野赛马和定点赛马中以他自己的马儿赢得的。

  主卧室的家具都是沈沈的橡木。巨大的四柱床上铺著红色的天鹅绒,上面饰著兰斯顿家族的纹徽。

  黛梅莎进来时房里的窗帘早已拉起,窗户也是开的,她把抱来的床单放在床上。

  她深爱她父亲,仍旧把他的东西照著他一向喜爱的方式摆投。他的那把象牙柄刷子放在一个高高的梳妆台上,擦得发亮的马靴也依旧放在衣橱里。

  “我得把这些东西移开。”黛梅莎想。

  她把这些东西拿起来,正准备放到走道中一个橱柜里,突然,她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她走近炉旁。壁炉的右手边是雕花表板。她把手伸出去,按下其中一片花瓣。

  一大片镶板静悄悄的打开了。

  里面是一段阶梯。

  这就是刚才黛梅莎跟哥哥提到的密道之一。这条阶级蜿蜒而至屋子的最顶端,直通到修院。

  伊莉莎白女王时代,修院被用来做非国教徒的教堂。天主教受压迫的时候,那儿秘藏过许多教徒修士。在她妹妹玛莉女王在位时,新教徒受到极端迫害,等她即位,大主教徒也被以眼还眼地逼上火刑台。

  事实上,兰庄可说是全英格兰最有名的耶稣教士藏匿所。

  黛梅莎觉得,有些密道在那之前就有了。说不定是原先修院里的修士自己建的,为了便于监视那些见习教士,甚至,为了更险诈的理由哩!

  到了伊莉莎白女王时期,这房子已变成了一所迷宫。几乎所有的主要房间都有秘门。

  杰瑞一定晓得,她如果睡在修院里,只由密道出人,任何外客做梦也不会想到她在屋子里。

  “就算他们真的看到了我,”黛梅莎自己想著,微笑起来,“他们也会以为我是白衣姑娘的鬼魂。”。

  她跟自己说,待会儿一定要记得提醒杰瑞,在言谈之间务必开玩笑似地向他们提起这个兰斯顿鬼。在地方上这还是个蛮有名的传说哩!

  在克伦威尔时代,兰斯顿家族曾经公开宣称他们对英格兰的政治命运不感兴趣。克伦威尔的军队甚至时常驻进庄内,或宿于附近的领地上。

  可是,一位准男爵的女儿爱上了一个流亡的保皇党,而且把他藏在修院里。

  很不幸的,有一天她外出时,一个阴险的仆人出卖了他。

  他被军队拖出去,就地枪决了。尸体在她目来之前即已掩埋妥当。

  传说里提到,她因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精神错乱,终至心碎而死。可是她的鬼魂仍 在宅子里找寻她的爱人。

  黛梅莎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白衣姑娘,不过她常幻想说不定深夜时,白衣姑娘会在画像廊里,或听到她的脚步跟在自己身后,在通往修院的弯曲走道里回响著。

  可是女佣们,尤其是一些年轻的,总是尖叫说她们看到了那个鬼。甚至嬷嬷也承认她两眉之间偶而会觉得冷兮兮的,一边咕哝说她觉得好比有个鬼在她将来的坟上漫步似的。

  “我真会觉得自己是个鬼呢!”黛梅莎跟自己说,“他们在餐厅里欢宴,而我却被关在外面,不能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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