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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到起居室的门打开了,却没有回头,只等著嬷嬷责备她。因为她没有照她的话坐下来,还把脚垫得老高。

  可是,她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这不像是嬷嬷的作风,她回过身来。突然,她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腔,几乎无法呼吸。

  是伯爵站在那里,一样地威仪堂堂,一样地优雅英俊。这是她清醒后就一直想著的人儿啊, 她睁大双眼瞪著他,想这一定不是真的。

  他走到她身旁,她才觉得那股说不出话来的瘫痪感消失了。她开始颤抖。

  “你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低沈。她感到自己随著他的声音颤动著。

  “我…我…很好。”

  “我一直好耽心好耽心你。”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了。

  “我把杰瑞还有一个画廊经纪人带回来。他们正在鉴定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大房间里的画。”

  “你…真好。”

  她断断续续地说著。

  他这么看著她,她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说话。

  “来,坐下。”伯爵说,“我要和你谈谈。”

  她询问地看著他。

  他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她顺从地从窗前走进来,坐在炉旁的沙发上。

  “我们有许多话要谈,”伯爵说,“可是,首先,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你多快能嫁给我?亲爱的黛梅莎?”

  黛梅莎吃惊地瞪著他。因为他在等她回话,她才好不容易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以为…我…我晓得…”

  “这是我要解释的事情,”伯爵说,“也要请求你的原谅。”

  “我…的…原谅?”

  他本来坐在她旁边,这时站起身来,背靠著壁炉,然后用很严肃的声音说:“事实上,我欺骗了你,虽然我并不是诚心想这么做。我的妻子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黛梅莎目不转睛地看著他,却说不出话来。

  她只觉得罩著她的愁云惨雾都化开了,云散天青,一道金光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

  “我不打算告诉你我有多痛苦,”伯爵继续,“婚后不久,我妻子就精神崩溃了。我的婚姻是由父母在几年前就安排好了的。不用说,我不得不把她送到疯人院去之后,我发誓再也不让自己受到类似的侮辱。”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仿佛又回忆起自己经历过的可怕经验。他从未向别人提起过,可是,不可避免地,这在他心头留下了重创,一个他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治愈的重创。

  “可是,我发觉,”伯爵继续,“我只身进入社交界,像单身汉一般,不但使我忘掉以往的痛苦,反而因我特殊的身分而大占便宜。”

  他不用详解,黛梅莎也晓得,任何女人看到这么一个难以抗拒的美男子,都会想要将他永远的据为己有,和他结婚。

  “我不用说你也晓得,”伯爵说,“我发现做一个已婚却不受拘束的人也有他的好处时,就隐瞒了我妻子去世的消息。这个事实,连我最亲密的朋友都不晓得。”

  他一面说著,一面目不转睛地看著黛梅莎,然后,他静静地说:“我发誓永不再婚,甚至在我遇见你之后,也无意把自己束缚起来。”

  “我…能…了解。”黛梅莎低低的说。

  “可是,你叫我走开以后,我就晓得,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静默了一会儿,伯爵又说:“我下了决心,不管你怎么阻挡,我一定要见你,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可是,当我看到你在我前面摔出小马车,我明白,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打算再活下去。”

  他这么静静地说著,里头所包含的千钧万力,黛梅莎似乎一时间还没有感受出来。

  然后,她清楚了,她动了一下,从他开口以后的第一个动作,她把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

  “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伯爵说,“来解释我早该向你解释的事。还有,来请求你做我的妻子。”

  他们双眼相遇,凝立不动。他们互相凝视良久。

  然后,黛梅莎像他一样站起身来,却不走向他,只停在窗前。

  她站著向外看了许久,然后说:“我…爱你。我爱你,爱得这么深…我不能让你有…任何的…遗憾。”

  伯爵的眼光停驻在她脸上,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又迟疑地开口,仿佛在找寻适当的字眼。

  “你现在是自由的……现在…不会…违反上帝的旨意了…还有,没有人会…反对……除了杰瑞和嬷嬷…我会做…任何…你要求的事…你……你…不用…娶我…不用要我做你的妻子。”

  她的声音渐微渐小,终至沈寂,从她站起身,第一次直视著他。

  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不太了解。他走向她,温柔地把她拥入怀中。

  她依在他肩上,微仰著头。他低下头望着她,眼里柔情无限,仿佛整个人变了,变得像个陌生人。

  他向声音低沈,动人非常。

  “你真的以为这就是我要的?我的宝贝,我最心爱的,我的小幽灵!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要你因为你本来就属于我,因为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体。我永远都不要再失去你。”

  他把她拥紧,说……

  “我要用每一根锁链,每一句誓言把你系在我身边。可是我相信我们两个早就紧紧连在一起,那一种婚姻束缚都不能使我们更亲近。”

  她仰起头来。看著她眼中突发的光彩,他知道这才是她想要听的。

  他们凝视良久。然后,伯爵的嘴唇找寻著她的。

  黛梅莎觉得自己长久以来要找寻的东西都在他的吻里了。他的唇印上她的那一刹那,所有的痛苦都飞遥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从天而降的神奇和光耀。

  这才是她心目中的爱,上帝的爱。这么完美,这么神圣,这么超凡脱俗。

  然而,紧贴著她的伯爵和藏在他温柔吻里的渴求,给她一种感觉,仿佛她整个人都被一种浓密而盲目的神妙所征服。这感觉是这么快乐高昂,简直像一种痛苦。

  她感觉他的吻愈来愈强烈,他的手臂越图越紧。他热烈地吻著她,霸道地、占有地吻著。

  “我…爱…你!”她想喊。

  可是,没有一句话能够形容,他们已找着了对方。现在,就像混沌初始,他们化为一体!

  第七章

  一整天都暖洋洋照著大地的太阳,突然被云结遮住了,带来了一场骤雨。

  这雨一点儿也不冷,温温暖暖的就像给饥渴的大地一帖清凉剂。整个酷热的夏天,大地被烘烤得乾炙龟裂了。

  伯爵驾著马队,并没有因而慢下步子。他们迅速地沿著狭窄的小路走向海边。

  青翠的山谷缓缓隆起一个小山丘,他们到达山顶。伯爵向下一望即可看到大西洋蔚蓝的海水翻起白涛,脚下簇拥在林间的长形平房,露出烟囱和屋顶。

  他策马驱前,首次显出急匆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使他看起来年轻活泼。

  又走了一段路才到达那房子。房子就在眼前,花园里繁花似锦,充满缤纷的秋色。

  崔法侬府邸原是给修士居住的,成为他们的产业以来已逾五百年。这幢大厦不但美丽,还给人一种愉快的温暖感觉,使到这儿来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宾至如归。

  而又出乎意料的停了,秋天的太阳又亮晶晶地散发著光芒,照在多格的窗户上,闪闪发亮,仿佛光在是从里面发出去的。

  伯爵和马队在门廊前面停住。他们跑得很快,大家都有点儿汗湿。

  马夫们从马房里急速奔来。他放下缰绳,走进大厅。

  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一个年轻的手下在当值。手下接过他的帽子和手套。他正想从他们身边走过,道森出来了。他说:“夫人要我来看您换下大衣,大人,您现在穿的一定都湿了。”

  “雨其实并不大。”伯爵说。

  可是道森站在那里等著,伯爵只得不耐烦地脱下紧身骑马上装,解开里面的背心纽扣。

  道森从他手中接过湿衣,帮他穿上一作稍微舒适一点的上衣。他在家时通常都穿这件。然后,伯爵看到另一个小厮手里也拿著一条乾净的棉布领巾。

  “哦,真的,道森,”他喊了起来,“这实在是完全没有必要!”

  “夫人怕您颈子受凉了,大人!”

  “你看我著凉过吗?”伯爵问。

  “凡事总有第一次的,大人。”

  伯爵扯下领巾,拿过道森递给他的光洁领巾说:“我有点怀疑,道森,我现在成了骄生惯养又容易被吓坏的小孩子了。”

  道森笑了起来。

  “是的,大人。不过,我们不希望让夫人耽心。”

  伯爵微笑。

  “哦,当然,道森,我们不会让她耽心的。”

  他熟练地系好领结,走出大厅,经过长长的走道,往尽头的一间雅室走去。这个房间满是传家之宝。在他们回康瓦尔之前,他好久没看到这些东西了。

  他晓得黛梅莎一定在温室里。祖父年老将那间温室改成起坐间,一半在房子里,一半伸展向外,俯视着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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