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兰庄秋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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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夫跑上来牵住马头。他步下马车,只停了一下跟马夫说今天非常成功,就由前晚走过的边门进入屋内。

  在走道上,他可听见喧声笑语由餐厅传过来。想必现在正是宴会的高潮,波特酒一定川流不息地在桌间传递著。

  他很快地登上侧梯,走向通往卧室的走道。

  他猜想,道森不晓得他会这么早回来,一定还在楼下用晚餐。果然不错,他房间连蜡烛都还没点上呢!

  不过,天边仍有太阳的馀晕,淡淡的一抹透进窗来。一轮苍白的月亮就在眼前。等月亮升上来,那抹银辉会使兰庄看起来越发神秘动人。

  天际已有星光闪烁,伯爵站在房里,闻著玫瑰花香,一边搜寻着金银花的气息。

  他认为这样就可以晓得今天黛梅莎有没有从密门出来,到他房间里。说不定她像其他女人一样,会想来看看他睡觉的地方,摸摸他用过的东西。

  伯爵静悄悄地把门关上,穿过房间伸手在雕花嵌板上触摸著,找寻他昨晚打开的密门。

  他找到了,按下,却没有动静。

  他想自己一定弄错了,又按了一次,那块橡木嵌板仍是一动也不动。

  一时间,他在想是不是那里出毛病了,把锁卡住,才打不开。然后,他明白过来,这门原来是被人从里头给栓上了。

  这真是破天荒的事,在他追求女人,或女人追他的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一扇门对著他关起来过。

  事实上,那些门都在他到达之前就大大敞开了。房里的人不待邀请,就自动的投怀送抱。

  伯爵困惑极了,怔怔地望著墙板,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真的被锁在外头。

  然后,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挑战,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挑战。

  但是,他又无助地想,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啊!

  他根本没办法敲门。就算他敲了,他也怀疑黛梅莎在顶楼是否听得到。

  他想著,突然变得十分沮丧。似乎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进入通往修士房的密道了。

  他记起黛梅莎说她在演奏台上看过他,那就表示,那里有一个入口。可是,朋友正在楼下坐著,他总不能跑到台上四处乱模啊。他们要是听到他的脚步声跑上来察看,那才难为情。

  伯爵也晓得,昨天晚上他能找得到秘密关关,实在算他运气。他只不过凭著她站的位置,就碰上了的。

  设计这些密进迷宫的人,不管是谁,目的都是救人性命,所以入口出口一定隐蔽异常。除非被人出卖,否则外人绝对无法找到逃亡者的藏身之处。

  他卧室的那个密门开在壁炉旁边的嵌板上,不过,他可以确定,其他房间里的密门位置一定是互相迥异的。

  这样一来,他要如何花费几个钟头,甚至几天,在这个到处嵌著壤板的房子里搜寻另外一个入口呢?

  “怎么办呢?”他烦恼地自问。

  现在,他想要见黛梅莎的欲望比先前又强上千百倍。她是这么地遥不可及啊!

  “我一定要见她,我非得见到她不可。”他大声说,深吸著气,暗暗发誓,他绝不认输。

  他毫无意识地打开房门,慢慢地走下甬道,脑里,心里想的都是“黛梅莎”,“黛梅莎”…

  他思量著这个棘手的问题,慢慢地走著,一方面留意著这楝房子的架构,看看那边的墙够宽,能容得下一个密道。

  另一方面,他也想再顺著昨晚登上顶楼的路线,大致走走看,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他第一次看到黛梅莎是在大房间里,那是整楝房子的中心偏右。

  他毫无所获地走著。突然,他瞥见一个影子拿著一个托盘,从主楼梯下方的走道闪过。

  他看出那是嬷嬷。她一定是从厨房走第三个楼梯上来的。那个楼梯就在厨房上方,昨晚他也是从那儿走下去的。

  嬷嬷向左一转,离他远了。伯爵心中一动,好奇地跟上去,和她保持一段距离,闪在走廊一边跟著。

  蜡烛还未点起,走道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有些怕嬷嬷会突然不见了,就像白衣姑娘一样。

  然后,她停住了,一只手平衡住托盘,另一只手把门打开。

  她随即消失在门内。伯爵加紧脚步,很快地朝那扇门走去。

  嬷嬷进去之后,用脚把门推上,却没有完全关好。伯爵探头进去。

  他瞥见嬷嬷身影消失在房间另一头,一面墙壁的嵌板里。

  屋内的窗帘尚未放下,依稀看得到里头的陈设。他看得出这个房间并没有住人。床上、椅上和梳妆台上都铺著麻布套。

  伯爵意识到好运又来了,他屏住气,看著墙上的密道入口。嬷嬷因为手里捧著托盘,没有把嵌板上的密门再合上。

  他马上溜进去,走向那面墙。

  听到嬷嬷沈重的脚步从上面传下来,他停了几秒钟,就悄无声息地钻入暗门。他蹑手蹑脚地向下走了几步,确定躲在那里,嬷嬷回来时不会发现。

  他听到远远传来一些话语声。他背倚著墙,在黑暗里告诉自己。好运道果真没使他失望!

  *** “真抱歉,我来晚了,小乖乖。”嬷嬷说,一脚跨进修士房。

  “我早就料到了!”黛梅莎说著,站起身来,把托盘接过来。

  “每次有大宴会时都是这个样子!菜式那么多,下人们都得等呢!你也只好和他们一样了。”嬷嬷说。

  “这样我才会有好胃口啊!”黛梅莎说,嘴角一抹浅笑。

  “我选了些你会喜欢的菜!”嬷嬷说。

  “噢!看起来好吃极了!”黛梅莎叫出来,“不过,不管你带来什么,我都不会挑嘴的。”

  一整天她都几乎没吃东西。赛马时她太兴奋,根本吃不下嬷嬷带去当午餐的三明治。贝茜趁大师傅不注意,从厨房里捎了一块美味的松饼给她,她也没吃。

  黛梅莎满脑子里想的只是克鲁萨德,祈祷它不会被汉地布兰击败。虽然她明知汉地布兰和它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最后一刹那,克鲁萨德冲过终点线,全场爆出如雷欢声,她不禁热泪盈眶,欣喜欲狂。

  如果她不是无意间听到害它的阴谋,那匹马现一定已被迷倒,正无助的躺在马厩里呢!而法兰士爵士,他一定押了一大笔钱在汉地布兰身上,此时就发了笔不义之财了。

  “昨晚好像发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哪!黛梅莎小姐!”今天清晨,嬷嬷对她说。

  “发生了什么事啊?”黛梅莎问。

  “有两个人想要毒害克鲁萨德哩!”嬷嬷说,“可是被大人发现了。亚伯特说,大人就像职业拳击师般把他们摆平了。”

  “哦!在我们的马房里竟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太可怕了。”黛梅莎惊叫。

  “真是丢脸!”嬷嬷颇有同感,“那两个坏人被送交马场骑警处理了。还有,大人的一位客人突然匆忙地离开了。”

  “是谁啊?”黛梅莎问。她晓得自己必须装出很好奇的样子。

  “法兰士·威格顿爵士,”嬷嬷回答,“真没想到,伯爵大人的朋友中,竟然会有人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来!”

  “真的,真没想到!”黛梅莎低声说。

  他们赴赛马场途中,亚伯特也在谈这个突发事件。

  “都是我的错,黛梅莎小姐。”他自责,“我早把那个马房的锁修理好就没事了。可是,我再也没想到有那个兔崽子会打马儿的主意。”

  “我们以后要多注意一点才行,亚伯特。”黛梅莎回答,“如果有人要毒火鸟,不让它星期六出赛怎么办?”

  “哪个兔崽子要想这么干,我就马上叫他挺尸。”亚伯特发誓。

  然后,他又咧嘴笑了。

  “就像大人有一种直觉要去救克鲁萨德一样!”

  “是他的直觉啊?”黛梅莎问。

  “他的侍从道森是这么说的呀!”

  黛梅莎在心底暗笑,心想,这正是我教伯爵说的呀!

  “伯爵大人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哪!”嬷嬷插嘴说。

  “是呀!从他长大后就一直如此!”亚伯特回答,“不过,道森先生跟咱们说过,老爵爷是个很专制固执的人哩!跟著他的人,包括爵爷在内,都吃了不少苦头呢。”

  “专制固执?”黛梅莎很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道森先生说,老爵爷的下人都很怕他的暴躁脾气。还有,老爵爷和夫人都从来不管他们的儿子呢!”

  “他们不管他?”黛梅莎追问。

  “岂止不管,更过份呢!”亚伯特回答,“如果只是那样就好罗!你是运气好,黛梅莎小姐,有好些王公贵族根本都不理睬他们的孩子呢。”

  “这倒是真的!”嬷嬷同意,“他们把孩子交给粗心懒惰的仆人照管。我听说有些可怜的小东西被他们饿得半死!”

  黛梅莎沈默不语。

  真是不可思议,这位伯爵这么有钱,人人钦羡他的热情慷慨,看起来简直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想不到他竟然有个不快乐的童年!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有一点她倒可以确定,他也没有兄弟姊妹,一定也和她一样,时常觉得寂寞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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