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达格岱尔,”侯爵带着笑说道。“虽然我认为这根本不关你的事,不过,我开始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了。”
达格岱尔先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什么也没说,大人。”过了一会儿,他说。
“算了吧,你心里想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侯爵回答。
他向后靠,把椅子转了个角度,望着他的秘书。
“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达格岱尔?我在她们身上,找不到一点新鲜的东西。为什么她们全象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人,”达格岱尔先生谨慎地答道,“这或许是因为她们都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
侯爵思索了一阵,然后说:“这个解释倒蛮合理的,可是我发现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意料之中,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陈腔滥调。”
“我同意,在您接触到的范围里,这是事实。”达格岱尔先生说。”
侯爵大笑。然后他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跳出这个范围,朝其他的方向探索?”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达格岱尔先生答道。“世界这么广阔,我们却常常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天地里。”
“你说得有理,”侯爵同意道。“等这场要命的战争一结束,我们就可以出国去走走。不过,目前我们只好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
“是的,大人。”达格岱尔先生说。“现在请您签这些文件好吗?其中有一部分是关于封地宅邪的,我急着要派人送去给桑德斯先生。”
桑德斯先生是侯爵在肯特州巨额产业的管理人.侯爵知道达格岱尔先生办事一向很可靠,于是草草翻阅了一下文件,就开始签字了。签完那一大叠文件,侯爵低头看看表。
“今天下午,浪费了不少时间,”他说,“不过,我想……”
这时,管事开门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事啊,亚当斯?”
“大人,有位很年轻的小姐想见您。他说,她并没有和您约好,不过如果您肯抽出几分钟来接见她,她会非常感激您的。”
“一位很年轻的小姐?”侯爵问道。
“她说她叫爱莉西亚·明顿。”
侯爵扬起眉毛,看着他的财务总管。
“明顿?”他说。“这是我的哪一位亲戚啊?”
达格岱尔先生想了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大人。”
“那么你去看看她到底是谁。”侯爵吩咐道。
财务总管正要走出去,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让她进来好了,如果我需要你来替我解围,我会摇铃的。通常,我的亲戚一过了五分钟,就开始让我受不了了!”
达格岱尔先生向管事点头示意,于是管事走出房间,关上门。
这时,达格岱尔先生说:“在您接见这位小组时,我会去查查族谱。我想她一定不是您的近亲,除非她改了名宇。”
“好的,达格岱尔,就这么办。”侯爵说。“老实说,我对我那些亲戚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幸好这几年他们已经渐渐学乖了,不会再无缘无故地来打扰我。”
达格岱尔先生走了出去,留下侯爵在屋里沉思着。他想,自从继承爵位以来,他的所做所为应该已经表示得很清楚,整个明顿家族的事情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他不想成为家族的领导人,也不愿意变成族人依赖的重心,更不希望亲戚拿他来向别人争荣夸耀。
侯爵站起身来,踱到大理石造的巨型壁炉架前,房门打开了,管事向他报告。
“大人,爱莉西亚·明顿小姐来了!”
一个女孩缓缓走进屋里。侯爵看得出来,她心里既紧张又担忧。
她戴着一顶朴素的帽子,不过式样很雅致,上面还系了一根深蓝色的丝带;她怯怯地抬头,侯爵发现那小小的椭圆脸庞上,有一双吸引人的灰色大眼睛。
走到离他还有几呎的地方 ,她行了个礼,然后就站在那儿,定定地望着他。她的样子使侯爵感觉到,她一定是有求而来的。
“你就是……奥斯明顿……侯爵?”过了一会儿,她轻轻问。
“是的,”侯爵回答。“从你的姓看来,你是我的亲戚。”
“是很远的……远亲。我祖父是你祖父的二表弟。”
他们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侯爵终于打破僵局,问道:“你这次是专程来认我这门亲戚的?”
“不……不是的,’”爱莉西亚·明顿说,“我是想请你帮我忙,不过,希望你不会认为这是……敲诈。”
“你得先告诉我你的要求,这样我才能答复你.”侯爵说道。“我们坐下来谈好吗?”
他指指旁边的椅子,爱莉西亚小心翼翼地在边缘坐下,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好象小孩子见到老师一样。
她的衣裙很素净,式样也有点过时了,可是那种深蓝的料子却充分衬托出她雪白的肌肤,让人感觉到她很有鉴赏力。
她栗色的头发发出柔和的光芒,大眼睛灵活地转动着,好象在诉说内心的感觉。
他觉得她似乎还很紧张。
“好吧!”他在她对面的椅子是坐下,翘起脚,问道。“请你告诉我,要我帮你什么忙?”
他的口气比平常对陌生人说话要温和得多,因为面前这个女孩那么稚嫩、那么缺乏自信。
“家父是亚瑟·明顿上校。”爱莉西亚说。“去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去世了,家母也早在五年前死了,现在由我来照顾全家,所以我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妹妹带到伦敦来。”
侯爵静静听着,没有答话。
“她长得好美,”爱莉西亚继续说,“把她留在贝德福州闭塞地过一辈子,不让她出来见见世面,我觉得真是太可惜了。”
侯爵讥讽地说:“你真正的意思,是希望让她有机会找个好丈夫吧!”
他轻蔑的口吻使爱莉西亚脸红了。
“这样做也许太……不知羞耻了。不过,我想如果家母在世的话,她也会这么做的。”
“那么请你告诉我,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侯爵说。
“我听说,你在伦敦有些房屋,而且还附有整套家具;”爱莉西亚答道。“你的产业管理人说,我也许可以向你租一栋来过社交季……可是我手头的钱不多……恐怕付不起……太高的租金。”
侯爵非常惊讶。
他在伦敦拥有大批产业,其中的确包括一些附整套家具的房子,可是出租订约一向是由管理人处理的,他自己从不经手这些事情。
如果是别人这样直接找上门来,侯爵可能认为是在向他推销自己;可是对爱莉西亚,他相信她完全是因为纯洁无知,才会这么做。
“没有监护人,你和你妹妹两个人住在一栋大房子里,你觉得这样行得通吗?”隔了一会儿他问。
“还有一位教我小弟弟念书的女家庭教师,也和我们住在一起。”爱莉西亚答道。“而且,我比拉蒂大……很多,应该够资格当她入社交界的监护人。”
“好吧,就算还有个家庭教师跟你们住在一起,”侯爵高声说道。“不过,明顿小姐——既然彼此是亲戚,我干脆叫你爱莉西亚好了——我敢保证,社交界绝不会认为你是个合适的监护人选。”
“真……的吗?”爱莉西亚很焦急地问。
“我说的是事实,”侯爵回答。“你以为你能胜任这项工作?你今年多大?”
爱莉西亚迟疑着,侯爵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想骗他,但是经过一番良心的挣扎以后,她终于说了实话。
“我快满二十一岁了,”她说,“不过,我可以说我已经二十四或二十五岁,反正别人也查不出来。”
侯爵笑了。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他说。“而且,你还没有结婚。”
爱莉西亚叹息一声。
“这的确是个问题。”她颓丧地说道。突然,她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她问:“如果我在手上……”
侯爵摇摇头。
“我并不想泼你的冷水,可是我要告诉你,爱莉西亚,即使你在手上戴枚戒指,看起来也不象结过婚的女人。”
他知道她不会了解这其中的道理。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天真纯洁,除非真有个活生生的丈夫陪在她身边,否则,别人绝年会相信她是个有夫之妇。
沉默了一会儿,爱莉西亚问:“如果我聘请一位监护人,费用会不会……很贵?”
“据我所知,你没有多少钱。”侯爵说。
“两年前,我发现拉蒂长得美得出奇,从那时候起,我就排命存钱。”爱莉西亚说道。“我和爸爸一直认为她很漂亮,现在她更完完全全长成了一个美人,所以,我觉得该让她……”
爱莉西亚突然住了口,然后无助地望着侯爵说:“我不知道会有这么多困难。我本来想住在旅馆里,但是房租太贵了。而且,昨天晚上,旅馆里的男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拉蒂,我实在不喜欢他们那种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