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客气,收下吧!趁热吃喔!”她挥挥手,扭动肥腰,转身离去。
胤礼欢天喜地把东西拿进屋,吆喝着:
“珍缡,隔壁邻居送地瓜来给我们。”
真是太好了,他正愁晚膳没着落,这些正好充饥。
“什么是地瓜?”珍缡灰头土脸地自灶房跑出来,一边用手抹脸,她的一张俏脸竟成了煤炭儿!
胤礼忍俊不住:“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没办法,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火还是升不起来,炉灶里一片乌烟瘴气,就把我薰成这样。”她像个小可怜。
“好了,别弄了,先来吃地瓜。”他拨开皮,露出黄澄澄的馅,香味四溢。
珍缡看得目瞪口呆,垂涎三尺。“好像很好吃,我在宫中怎么没吃过这种东西?”
“我打仗时吃过。”胤礼知道她手脏,体贴地喂她,亲手将地瓜送进她的小嘴。“来,多吃一点,可别饿坏了孩子。”珍缡咀嚼着,地瓜的香味在舌齿间传开,她意犹未尽。“好好吃喔!再一块!”她张开嘴巴,像个要糖的孩子。
胤礼失笑地看着她,她怎么看,都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怎么生下小孩呢?他眼里尽是宠爱。
“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很贵吧,隔壁邻居真慷慨,送了我们这些地瓜,明天我再去买一些礼物回送给他们。”她天真地说。有句话不是说礼尚往来吗?她新来乍到,总得打好关系。
胤礼虽曾是阿哥,但是在外头的时候总是有的,不像珍缡那么孤陋寡闻,竟然连地瓜是何物,都不知道。
听她以为地瓜是很贵的东西,他捧腹大笑。
“哈哈……你真是驴!地瓜是穷人家在吃的,到处挖得到,所以皇亲贵族才不屑吃,懂了吗?”
她耳根子都红了,小小声地说:“原来如此,地瓜是很便宜的东西。”
“以后你还会知道民间更多的东西。”胤礼点了她一下鼻尖。
“嗯。”她甜美地笑着,随遇而安的个性一点也不被生活所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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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皇宫内院
潇湘阁的燕妃娘娘又在皇上跟前搬弄是非,她觉得皇上对胤礼的处罚太轻了,这简直是成全他们如愿相守,这口怨气,她怎么憋得下去!
康熙不耐烦地蹙起龙眉,不悦地道:
“朕怎么觉得你愈来愈像心胸狭窄的女人,别的娘娘都求朕饶过胤礼,只有你巴不得他死。”
燕妃被皇上不满的语气吓住,迭声道:“皇上,臣妾没有,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如果皇上不爱听,臣妾以后不提了。”
伴君如伴虎,燕妃也怕皇上因此而厌恶她,不再宠爱她。
康熙睨了她一眼:“你要知道,珍缡是朕的女儿,胤礼是她的额驸,两人沦落在外吃苦受罪,朕已经很不舍了,你若再苦苦逼朕,朕会很反感的。”
他其实是个在重骨肉亲情的帝君,十六格格被李代桃僵,他也下旨搜查右背上有胎记的少女,全力寻找爱女的下落,绝不让自己的骨肉流离失所。
“臣妾明白。”燕妃不敢再多言。
“好了,朕要歇息了,你侍寝吧!”康熙疲累地挥挥手。
“是。”燕妃纵然心里有百般怨恨,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柔顺地为皇上更衣。
康熙躺上龙榻,不消半刻,便沉沉入睡,岁数已大的他近来鲜少同燕妃合欢,燕妃此时正是阴盛时期,需要男人的慰藉。可皇上却无法满足她,即使点召她侍寝,她也不能承受雨露,而她的肚子至今也没有消息,这对一名妃子而言,没有皇嗣的庇荫,就缺少安全感。
她寂寞的芳心又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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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缡一袭宽衫,大腹便便地,梳着如意小髻,衣襟钮子上挂着一束雪白的玉兰花,她心神欣悦地从邻坊回来。
花儿是邻坊大嫂送的,最近她背负着敦亲睦邻的使命,经常串门子打交道,她也乘机学习烹饪,好抓住夫君的胃。
但是当她开心回家,翻开米缸时,却发现缸里连一粒米都不剩,她连忙去取木柜里藏放的钱,讶然察觉身上的银两快花尽了。
“怎么这么快?”在宫里有得吃、有得穿的她,压根儿不会去盘算金钱的用量,因此忽略了生活也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正在愁眉,胤礼抓了两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回来,一边呼嚷:
“珍缡,快出来看,今天有鲜鱼汤吃了。”
她闻言奔出,展开笑靥:“太好了,我正愁没米下锅。”
“家里头没有米了?我去粮行买一包回来。”
“可是……我们快没钱了……”她嗫嚅地把手上仅存的碎银交给他。“只剩这些了,要省点用。”
胤礼一愣,旋即卷起袖管,露出小麦色结实的肌肉。“没关系,我是男人,可以去干活养活你。”
“你要和平民一样做粗活?你受得了吗?那很辛苦的耶!”
“不用担心,我身强力壮,绝对行。”他安慰她。
珍缡垂下睫毛,有些难过。“就算你不是阿哥了,你也是我的额驸,皇阿玛也太狠心了,把你废为庶人……”
“没关系,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只是怕连累了你……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孩子生下来之后也需要用钱,所以我得努力一点。”胤礼计划着未来。
“我不怕吃苦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怕。”她无限蜜意地偎在他胸膛。
胤礼的心其实像被一块铅锤压住般,因为他必须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责,然而生活真是一大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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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开始体会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
胤礼每天早出晚归,在货仓和一群工人做卸货的工作,身上弄得脏兮兮,满身汗臭味。
如此辛苦的干活,挣的钱却不多。
珍缡有时受不了这种捉襟见肘的苦日子,偶尔会和他发生口角,胤礼也任由她发脾气,不吭一声。然后她就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偷偷掉泪,他会柔情万千地安抚她,哄她入眠。
小俩口患难见真情,更珍惜彼此的可贵。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珍缡历经五、六个时辰的阵痛,平安产下一女。
女儿粉妆玉琢,长得活像母亲的翻版。
“哇,咱们的小格格笑了耶!”胤礼对爱女宠溺万分。
珍缡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生下女儿的她,更挂念宫里的额娘。
“胤礼,我想带孩子回宫给额娘瞧瞧。”
“好啊,可是咱们进得了皇宫吗?”他们现在只是一介平民。
“总得试试看。”
“好吧!等你坐足了月子,我再带你们母女回宫。”胤礼把怀里的女儿放在竹编的摇篮里。
隔壁的桂花嫂扭着腰枝,踏进屋来。
“珍缡呀!大嫂我替你炖了花生蹄膀呢!这刚生产完的女人,吃这个最好,保证奶水源源不断。”
珍缡红了脸。“谢谢大嫂。”
“甭谢了,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桂花嫂舀了一碗,盛到她面前。
胤礼感激地道:“桂花嫂,拙荆这次生产多亏你照料了,否则我一个大男人还不知要煮些什么,给她补身子。”
“以后你功成名就了,别忘了我就行了。”桂花嫂似乎打定他将来必成大器。
“一定、一定,你的恩情,我永生难忘,若有能力,必定加倍报答。”
“我说笑的,你认真了呀!”桂花嫂掩手而笑。她走到摇篮抱起初生的娃娃,逗弄着。“这小妮子真是人见人爱,将来长大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
珍缡和胤礼相视一笑。可不是吗?他们男俊女靓,生下的女儿当然集父母优点于一身,只是要娶他们的女儿,恐怕得过关斩将,通过他们严格的考验。
可惜他们现在虎落平阳,否则这孩子可是尊贵的大清皇格格,身边围有奶娘、宫女伺候着。
唉,可怜这孩子,现在得跟着他们吃苦。
爱女的出世,激起胤礼的雄心壮志,他深觉自己不能再做一名没出息的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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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胤礼与珍缡抱着孩儿来到了城门之外。
适巧守城门的副将是胤礼以前的部属,他依然对胤礼十分尊敬,还拱揖尊称他一声:“十六阿哥。”
“我已经不是阿哥了。”他苦笑着。
“你可以让我们进去见穆妃娘娘吗?”珍缡被着翻毛斗篷,手抱满月的孩儿。
“当然,十七格格请。”副将下令守役让出路来。
“多谢。”珍缡喜形于色,偕同夫婿,急急走入皇宫。
“慢着!”
燕妃趾高气昂地道:“谁准你们进来的,你们未免也太大胆了。”
“末将见过燕妃娘娘。”守城门的副将佩刀弯礼。
燕妃瞄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皇族大臣也放行!”
“这……”副将诚惶诚恐。
珍缡抬高下颚。“燕妃娘娘,胤礼虽已被革除皇子的爵位,可我还是皇上的十七格格,难道本格格和额驸进宫,也不行吗?”
燕妃怒视着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平民,自然就不是格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