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EY。这世上有很多对夫妻,他们的另一半都不是他们的最爱。他们的最爱……一直在他心里、他灵魂里、他的回忆里……唉……JOEY,我们一定也可以做得到的。妳──将永远留在我心里……」
她闭上眼,觉得好冷。九月的夏天为什么可以冷成这样?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轻吟出痛苦,轻轻推开他的怀抱,坐在床沿,背对着他,抬头看着百也门缝深蓝的夜空。
他坐起身,心揪紧的看着她的落寞。
然后她静静的轻声开口:「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吧?」
等不到他的回答,她站起身,走开了两步,转身面对他,大眼里全是忧愁与遥远的空洞。
「是吧?」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看她这样,他痛恨起自己的残忍和坦白,他深深吁出长气坐在床边,伸手将她拉回来。
「过来。」他将她抱在腿上坐着,拥抱着他最不舍的宝贝,试图让她明白他不得已的决定。
「我告诉妳事实,因为我不想用虚幻而美丽的谎言欺骗妳。妳知道……等过了今晚,我们能再见面的机会,很小,小得几乎没有吗?」
他是一名美国空军,生活飘浮而不定;她是一名学生作家,日子单纯而安稳。
他不能自私的要求她放弃她所拥有的一切安定,跟随不安定的他,自私的要她许下不确定的承诺。
他不忍心也不愿。所以,他宁愿放手。
「回去台北之后,如果……如果遇见了好男人,妳就跟着他──」
「我不要!」
她挣脱他的怀抱,固执而愤怒的瞪着他,他怎能如此残忍?
他又何尝愿意?光说出那未来的可能性,就几乎快杀死他了,她却不明白他的苦心。
他站起来,不顾她的抗拒,将她抱入怀中,急切而渴求的吻她。
「JOEY,我只希望妳是快乐的。」
「即使……」她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浅笑。「我成了别的男人的──」
他闭上眼,死命的抱紧她,喑哑的说出心碎的话。
「只要妳快乐,什么都可以,只要妳快乐……」
她笑了,绝美而哀戚,冰冷而远离。
「你知道吗?我很孤独,也习惯了孤独。要成为一名作家,她必须学会跟孤独相处,没有人知道那有多苦,苦只能说给自己听,只能默默的承受着。自己承受了孤独,却替别人编织一个又一个的美梦和快乐。可是,她还是只有自己,到头来都只有自己。」
「我知道,我明白。」他心疼她所承受的一叨。
她看着他,笑中有泪,却逞强得不让泪落下。
「无所谓了,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她看向阴暗的窗外,好像她人已飞离这躯体般,轻声叹息。
「JOSEPHINE是JOSEPHINE,永远不变。这世上,没有人爱我,没有人……」
「妳永远不知道。」
他坚定的语气让她回头看他。大眼里满是疏离与不在乎。他叹着气,凝视着她的眼,宣誓般的低语。
「妳永远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深深的爱着妳,一直默默的爱着妳,妳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绽放出一抹悲伤的微笑,摇着头,轻声开口:
「是啊,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想再抱着她,想用吻确定她是真实的存在着。
他失败了。
她人虽在他怀里,心魂却不存在了。
不论他怎么尝试,她都将自己封锁在小小的世界里。静静的坐在床沿,不肯再回到他怀中。他无奈的躺在她身旁的枕上,看着她的侧影,她突然开口唱歌。他不懂其中的意思,但她悲伤的歌声却刺痛了他。
「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不算太坏。偶尔有些小小的悲哀,我想别人也看不出来。即使孤单会使我伤痛,也会试着让自己──想得开……」
她清唱着莫文蔚的「爱情有什么道理」,每一个字都刻在他心坎里。
她唱完时,一低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躺在左侧,蓝绿眸哀伤而沉思,他的手圈抱住她。他看着她,她笑了。
小手捧起他的左手,贴合在他掌心,手指划着他掌心的纹路,然后在他掌心写了四个汉字──
我、喜、欢、你。
他的心揪紧,淌着血。她的小手包捧住他的大掌,轻声的开口要求他。
「MIKE,回去日本之后,写封信给我好吗?告诉我,你是想我的。不要忘记我,写信告诉我。」
☆ ☆ ☆
她在黎明来时,心怡第三次来找她之后,离开了他。
她回到和心怡合住的房间。走进了浴室,当淋浴的水洒满她全身,冲洗掉他的味道时,她将水开到最强,用手摀住嘴,无声的吶喊出心中的痛,泪混合着水珠尽情的落下。
她压抑着不哭出声,却哭得不能自已。她慢慢地滑落,整个人蹲在淋浴间,任水冲刷着她,她紧抱着自己,无声的痛哭着。
当她走出浴室,再次出现在心怡面前时,她已经整理好自己,擦去哭过的痕迹,用不在乎伪装自己。
她无言的收拾着行李,心怡也没有开口打扰她,径自收拾东西准备退房。
她收拾好了之后,走向阳台,拉开了百也门,跨出去站在阳台上。
那个她和MIKE相遇的命定阳台。
她看着天空微笑,遥望着蓝绿色的杜梦湾,和有着凄美动人爱情故事的情人崖。
风很冷,她却没了感觉。
她将这关岛的最后一幕,深深刻印在心海里,然后又对着这一幕轻声唱起「爱情有什么道理」。
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她如泣如诉的歌声在杜梦湾传送着,也传到了他的心里。
MIKE伫立在自己的房里,站在百叶窗后,哀伤地凝视着她的侧影。
她唱完歌后,笑着擦去泪水,然后朝他这边看着。他知道她并没有看见他在看她,他将她的一切,留在内心深处。
他一直陪着她,直到她转身回到了房里。
他却没了睡意,站在那,将她所看见的窗外场景也一并映入脑海中。
如果他够自私,他应该开口要求她的承诺。可是,他不够自私也不够勇敢。
他害怕在拥有她之后,最终仍要尝到失去的痛苦。
宁愿趁这一切都还来得及时,狠心地切断一切。
可是……来得及吗?
他笑得自嘲又无奈。
叩──叩──
他回头盯着房门好一会,然后才走上前。他透过门上的窥孔看见了JOEY的身影。
他拉开门的剎那,佯装出睡眼惺忪的模样。
她粲笑如花,像只飘舞的飞蝶进入他房里,再次进入了他好不容易做了决定的心里。
「什么事?」
她回头高举着手中的立可拍相机,笑容甜美的要求。
「我要跟你合照。」
「唔?」他揉着眼,一副爱困的样子。
她走过来,拍拍他的手臂,甜甜的撒娇要求。
「醒醒嘛!快点啦!」
她给了他一个吻,又飘走了。将他房里的灯全打开,顽皮的模仿饭店柜台的语调。
「早安,先生。」她推开百也门。
「嗯,早。」他也跟着笑了。
「这是通知您起床的电话。」她蹲下身,压了直立灯的按钮。
他走过去,她一站起身,就被他圈抱在怀中。
她怔了一下,甜蜜的主动吻了他,然后又举起相机。
「我要拍照哦。」
他接过相机,看了一下。笑着站在她身旁,伸手圈抱住她,将相机高举,就要按下快门。
「等一下!」她突然大叫。
「什么?」他听得一头雾水。
「穿衣服啦!」她可不想留下限制级的照片。
他亲了她一下,这才乖乖地套上T恤。他们再次摆好姿势,按下快门。
留下了他们最完美的合照。
随后她又要求他穿上军服,他拿着飞行装问她:
「妳要穿吗?」
「等一下,我要先拍你。等一下还要你去给心怡看你穿军服的样子。」
他照着她的要求,任她拍照,也任她拉着到心怡面前。她们一人一句的吹捧他的帅劲。
当心怡要求穿他的飞行装时,他同意的拉下拉炼。她突然想起他里头只穿着内裤,大叫的阻止他。
她的占有欲和醋劲令他满足。
他笑着又被她拉回四O八号房。
「我要穿!」她比比他身上的军服。
「好。」他倾身偷了她一个吻,这才脱下军服。
她兴奋的把手上的相机和钥匙丢在小桌上,在他的帮助下穿上了他的军服。
「哇──好大的衣服。」
她像个孩子,兴奋的甩着过长、过大的衣袖和裤管。拉着军服,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靠在百也门边,目光紧追着她的一颦一笑。他知道,她此刻的快乐都是装出来的,就像他也在武装自己那般。
看着她穿上他军服的模样,他的心既是骄傲又是爱怜。他不曾让人穿过他的军服,只除了她。
她走了几步差点绊倒,她回头,就看见他靠在门边看着她。
他看起来好悲伤,好……不舍,与绝望。
他高举起相机,镜头对着她。她回过身,调皮的朝他行了个童子军礼,脸上是他最依恋的甜美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