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也很可能会被怀疑是间谍或是海防队员,在她还没开口解释之前,就被人击毙。
这片斜坡上杂草密集,终于,罗琳达看到了海湾。
环绕着断崖绝壁的小峡口回转延伸至内陆,正是走私船最佳藏身之处,不是识途老马,从外海根本无法辨认出这么一个峡口。
从她伫立之处,可以看到海湾空无一人,走私船显然尚未抵达。
她把手伸入口袋,确定金币还在袋内,然后靠着一根树干,静静地等着。
突然,罗琳达的心怦跳了一下。她看到海上一个黑点愈走愈近,终于驶进峡口,向她站立的方向缓缓靠近。
这艘船又长又窄,有二十个划手。
衬着浅灰色的天空,她可以辨出这些人的身影,但是他们的脸孔却无法看清楚;同时她也感受到那份“静悄悄”的气息。
这些人互不交谈,只是静静地划着桨,甚至连划桨的动作都悄然无声。
船首两个人跃入水中,把船拉近礁石岸边。
罗琳达看见船尾高高地堆着货物,接着陆上的一个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时,树林的另一头出现一队人马朝着海湾走去。
船上的人都登陆了,她想这时可以出面跟他们谈了。
她动身向前,突然背后有个人一只手蒙住了她的嘴,另一只铁箍般的手臂环抱住她身体,她惊恐地想叫出来却发不出声音。
她并没察觉有人靠近,突然被抱住的惊恐使她全身僵硬。
然后她开始奋力挣扎。
她手脚并用,又抓又踢,扭转身体试图挣脱,可是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
环抱着她的手臂坚强有力,使她上气不接下气,而盖在她嘴上的那只手一点都不放松。
她无声而绝望地挣扎着;令人更加惊俱不安的是她根本瞧不见这个人的面孔,她只知道他的存在和她的无助。
她的帽子在混战中掉了下来,一头红发披散肩上。
偷袭着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他低沉地笑着,罗琳达觉得这比他向她咆哮还更恐怖。挣扎了许久,突然她觉得精疲力竭了,她拚尽了全力,却毫无效果。
现在,由于她无法呼吸,她的身体无力地倒在他身上,这个偷袭者用低沉的嗓音说:“这种事不是你干的。回家去!”
她对他命令式的语调感到十分愤怒。
她再度挣扎起来,虽然她知道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
他把她整个人悬空提起,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于是她努力地往后踢着,不过似乎也产生不了什么作用。
他带着她往原先的路走回去,一直走到一处浓荫覆盖的地方--这里阳光射不进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然后把她放了下来。
“回家吧!”他说:“把你的钱用到更好的地方去。”他说着,放下了一直蒙在她嘴上的手。她简直被气疯了。
虽然在黑暗中,她仍想回头面对着他。
但是他往她肩上推了一把,她一时无法转过身来,往前踉跄几步。
她想到自己是在听从一名陌生人的指示,而且、这人还对她如此粗暴,这更令她觉得怒不可遏,她陡然回过身来。
林里幽暗无人,甚至连树干都看不清楚。
她想如果他放掉她后,还站在原处,她一定可以看到他,但是她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任何人影,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她站着,还有点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回去找那些走私贩而不理他的忠告?
然后她怀疑,说不定他也是走私贩之一。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企图--带着钱去跟走私贩打交道,期待下回他们去法国购货时,帮她买些东西。
她傻傻地站了好几分钟,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
现在她才感到她的下颏在隐隐作痛,而他环箍在她身上的手臂就算没有弄痛,至少也使她的肋骨瘀肿。
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她别无选择地接受了失败的命运。
她无法抑制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她生命中第一次被击败,而且没有完成她想做的事。
更令人难堪的是,不仅因为她的敌手是名陌生人,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
罗琳达红着双颊从马厩走出,笑意洋溢嘴角。
她刚从外头回来。整个早上她都在跟一名佃农商量一匹小雄马的交易。
那名佃农告诉她,这匹马是在法尔茅斯的马集上买来的。等到牵回家后,才发觉这匹马简直无法驾驭。
“这匹马便宜卖给你,小姐。”他用宽厚的嗓音说,“可是它的确花了我不少钱。”
“我会出个公道价的,”罗琳达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谢谢你,小姐。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跌断脖子。”
“我不会的。”罗琳达很自信地向他保证。
这真是场恶斗,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之久。毫无疑问物,罗琳达是最后的胜利者。
现在这匹小雄马开始认同罗琳达的主权,虽然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她知道,再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俯首听命的。
当她走到大门口,看见门前停了一辆由两匹栗色骏马拖着的华贵马车,这两匹马的神骏直令罗琳达欣羡得倒吸一口气。由前座的一名马夫看来,车主一定是来她家拜访的。
她加快脚步,穿过大厅,心想到底是谁来了。
她穿着父亲的马裤,足蹬带着银色马刺的靴子,她根本不管这身装束适不适合见客。
天气很热,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男人的衬衫,并用一条丝巾绑在颈上。
对于驯马者来讲,这样的穿着是很合理的,但是她知道那些佃农都瞪大眼睛望着她,她想他们愈早习惯她的装束愈好。
如果她象一般妇女一样,穿得规规矩矩,配着侧身马鞍,她就不可能完成她今天要做的事。
她在骑那匹悍马之前,把头发盘到脑后,编成一个髻。现在这个发髻已经松乱,几束发丝垂散额前。
罗琳达毫不迟疑地推开父亲的房门。
如她所想的,父亲正和一个客人站在落地窗前谈天。
他们转过头来,她无法理解地觉得他和以往见过的男人截然不同。
他并不十分英俊,但有一张颇具吸引力的脸,两道粗眉之下是双锐利的眼睛,仿佛可以一眼把人着穿。
当然他也凝视着罗琳达。她觉得他眼光是鲁莽多过赞赏。当她迎上前时,她发现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这使她颇为愤慨。
“哦,你来了,罗琳达!”她父亲说:“你一直在问的德斯坦·海尔先生,现在就站在你前面。”
罗琳达伸出手。
“幸会。”
他紧而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当他面对面看着她时,她第一次觉得应该换上一件长礼服。
比方说,他也许期待她行个淑女的弯膝礼,可是她一身马装,实在无从行起。
“我刚跟伽文先生买了匹马。”她说,接着一股恼恨自责的感觉袭上心头,为了他居然感到必须对自己的穿着有所解释。
她的下巴本能地抬高了,当她的眼睛碰上海尔先生的眼睛时,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他的眼光陡然亮了起来,然后他转身面对她父亲。
“我必须走了,伯爵阁下。请你仔细考虑我的提议。我盼望在今天下午,最迟明天早上能得到你的回音。”
“什么提议?”罗琳达问。
“我走后,你父亲会告诉你。”德斯坦·海尔回答。
他的回答令罗琳达气结。
可是,究竟他并不知道她父亲做任何决定时,一定都会先跟她商量的。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坚持。
海尔先生回头看了看她,她再一次感到他的粗鲁无礼。他对她显然具有某种成见。
他向伯爵伸出手。
“我等着你的抉择,伯爵阁下。”他说完后,从房间走出,没有再看罗琳达一眼。
罗琳达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
以往她遇到的男人从没对她这样过,而令她更加愤慨的是自己居然觉得这个人有着特殊的魅力,是她从来没碰过的。
他的衣着是最时髦的,而且裁剪得很好,可是他却似乎穿得漫不经心,使得衣服成为他整个人的一部分,这说明他具有高度的自信,毫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她并不奇怪她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多了解,她一向凭直觉判断事情。当房门关起来后,房里只剩下她和父亲,她出人意外地失声问道:“他到底提了什么建议,爸爸?”
令她奇怪的是伯爵缓步到扶椅边,坐了下来。
他好像无法找到合适的字眼,罗琳达焦虑地望着他。
“嗯?”她问,“显然你们在搞什么鬼,否则你的客人不会这样闪烁其辞。”
她轻鄙地说,而她父亲却似乎不敢正眼瞧她。过了一会儿,她走近他,坚定地说:“告诉我,爸爸,迟早我要知道的。”
“海尔提议收买我们的房子和土地。”
罗琳达眼睛一亮。
“这下子什么都解决了!他开价多少?”
“八万镑!”
“你是说八万英镑?”她喘了口气,“他一定疯了!这房子连一半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