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真的!”他极力反驳,“你简直是要把我逼疯--你一直都在这么做。如果你还有点神志,你就会跟我一道走,让我来保护你。”
“我的神志从来就没清醒过,”罗琳达回答,“而且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我们还没渡过英伦海峡就会吵起来。你想接近我,我偏不让你接近,我讨厌这种事。”
她的冷酷坚定把他眼中的欲火打消无遗。
“是不是有人比我更诚意或是比我更蠢?”他问。
她没有回答。他边说,边绕着圈子。
“你没有想过你将来要过的是什么日子?陪着你那无牌可打、晕头转向的爸爸在康威尔渡过一生?”
从罗琳达的脸上,他发觉这句话击中了她的要害。
“再没有舞会,再没有仰慕的人!”他一直说着,“看得到的只是些乡巴佬。”
他顿了一下,然后轻蔑地说:“在这种情况下,罗琳达,再出色的花容月貌也维持不了多久。”
他感到--虽然不很肯定--她的眼中流露出受挫的神色,于是他走上前去,双手放在她肩上。
“跟我走吧!”他温柔地说:“我们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我们还可以到东方游历。我一直想到东方走走呢!”
她并没有避开他,可是他感到她全身僵硬。
“等我们在东方玩腻了,”她平静地问,“然后呢?”
“我太太可能已经死了,她的身体一直很差。”
罗琳达笑了笑,摆脱他的双手--
“哦!艾力克。你想的真够天真。你想要一个人死时,他绝对死不了。”
罗克斯福德爵士不解地望着她。太阳从窗口射进来,照在她头发上,使她看起来象分层光圈笼罩着。
“老天!你真美!”他叹道,“我要你,罗琳达!我从没这么想要过一个女人。我一定要得到你。”
罗琳达鄙夷地瞧了他一眼。
“我奶奶常说,‘欲望会成为你的主宰’,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不能这么说!”他说:“在你现在的情况下,你不能蠢到拒绝接受唯一最佳的安排。”
接着他眯着眼睛,低声说:“我听说爱德华已被送到乡下,其他一些原先对你忠心耿耿的人也分别各找偶像去了。”
他看到罗琳达嘴角的笑意,就愤怒起来。
“我有很多财产,而且我准备把每一分钱都花在你身上。你真的会糊涂到拒绝我这分诚意?”
“我想我们总有一天会把钱花光的。”罗琳达鄙夷地说:“如果我明天要拍卖,我相信你会为我出个价的。也许你还可以便宜些买到我呢!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出卖我自己,所以你别费心机了。”
“如果我还清醒的话,”罗克斯福德爵士痛楚地说:“我会一言不发离你而去。可是我还是要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究竟要不要跟我走?”
罗琳达伸出双手。
“亲爱的艾力克,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这番诚意的请求,比起别的人来,你做得太多了。”
“你真的坚持不肯?”
“当我坐在康威尔的野地里,凝视着海洋,担忧下顿饭有无着落时,毫无疑问地,我会想起你的财富,并十分高兴,你还没有足够的钱来收买我。”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罗克斯福德问。
“我的意思是,你无法供给我真正想要的,我真正可以献身的东西。”
“我真的不了解你。”
“也许这是件好事,再见,艾力克。”
“你真这么绝情?”
“是的。谢谢你远道来看我。”
罗克斯福德爵士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他向前伸出双手,但她很快地闪开。
“你开始惹人讨厌了,”罗琳达尖声说:“滚开,艾力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你他妈的!”他吼着。“我是诚心诚意的,你不能就这样甩开我!”
“你大可不必自寻苦恼。”
罗琳达边说边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罗克斯福德爵士愣愣地站着,只听得她快步上楼的声音。
他的脸上又是惊诧又是气恼。
他本来十分自信罗琳达会接受他的恳求,而非把她自己埋葬在康威尔的乡野中。
他等了好一会儿,还期盼她会回心转意,可是除了一些沉重的脚步声穿过大厅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他从前门悄悄走出。
来参加拍卖的人比预料中多出很多。预定十一点正式开始的拍卖,十点不到就有许多人涌了进来。
拍卖场选自府邸中一间大会议室,场里摆了许多张椅子,很早就坐满了人。
罗琳达明白其中有一半人是由于好奇的驱使而来的。
她看到不少仇敌,知道他们大半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来看热闹的。
出席的人当中,有些是被她冷峻拒绝过或是根本不屑一顾的,还有些是对她所做所为深表反感的人,另有一些是她的秘密仰慕者--佩服他勇敢地做出他们一辈子也没胆做的事。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在座更有不少诚意的买主与行号,他们的相互竞争会抬高售价。
“你真的要出席吗?小姐。”拍卖的人问她。
“我会出席的。”罗琳达回答。
“我想你可能会觉得不太好受。”他说:“依照往例,卖方通常都不在场,一切我们都会处理得很好的。”
“我很想看看拍卖进行的情形。”
她知道大多数人会对她的出席感到惊讶,然而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像父亲那般落荒而逃。
“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她告诉自已,“但是我绝不能让人认为我被击垮,或是无助地在床上痛哭。”
她穿了件长礼服,戴了顶羽毛帽子,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她坐在拍卖人身边,可以俯视全场的观众。
她一直淡然而无动于衷地看着拍卖过行,直到她母亲的珠宝上了拍卖桌。
“妈,你好漂亮哦!”她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晚上,妈妈在下楼参加晚宴前,到她房里亲吻她,说晚安时,她觉得妈妈真像个下凡的天使。
“这串项链是你祖母的高祖母的。”她妈妈说,一边轻抚着项上的翡翠项链。“有一天,亲爱的,它们会是你的。它们很适合你的绿眼珠。”
现在罗琳达望着那串翡翠项链,遗憾着她从没戴过它们。
她一直觉得它们太华贵,不适合年轻的少女配戴。她一直引以自傲的是她千变万化的穿着。
但她仍时常想起这些珠饰,不时从保险箱中拿出来把玩。她告诉自己,她要戴着这串翡翠项链走入结婚礼堂。
这串项链衬着她粉白的肌肤将会分外动人,而相配的两颗耳坠更收牡丹绿叶之功。
现在它们都放在桌上等人开价,她环视场中,不知哪位女性会给它们一个合理的价钱。
她也知道她根本不必将它们拿出来卖掉。这些珠饰主权属于她,而且自母亲去世后,她父亲屡屡要将它们卖掉或拿去典当,都被她拒绝了。
“这些东西是属于我的,爸爸,”她对爸爸说:“它们是妈妈带过来的,和康波恩家没有任何关系。”
“让我用它们换些钱,罗琳达,”她爸爸好几次央求。“我会很快把它们赢回来。”
但是罗琳达从不让步,现在她把它们拿出来拍卖的原因是父亲想逃避一笔名誉攸关的债务。她感到十分可耻。
当这些珠宝终于敲定了价,罗琳达仿佛觉得她的青春、她的理想都烟消雾散了。
它们对她一直有着特殊的意义,虽然这种感觉是无法说得很明确的。让她觉得宽心的是,这些珠宝并没有被她认识的朋友买去。
在后座的一个老学究出了个好价钱把它们买下来。她想也许他是个精于此道的珠宝商,准备转手卖出去。
“至少我不会看外有人拿它们来当做笑柄了。”罗琳达想,现在她只希望拍卖赶快结束。
当所有的东西都卖掉时,她感到无比的轻松。
“我敢说,这次拍卖结果十分令人满意,小姐。”大厅的人都走后,拍卖人向罗琳达报告。
“全部卖了多少?”她问。
“约四万五千镑,小姐,加上早上卖房子的两万镑,全部卖了六万五千镑。包括我们的佣金在里头。”
“全部款项请你开支票给查理·福克斯阁下。”
“我们会办好的,小姐。”
罗琳达将旅行外套披在肩上。
“小姐要走了?”拍卖人问。
“是的,我就走。”她回答。
一辆旅行马车停在门外,照顾它的是名十分年轻的仆役,她把他留下来是因为他的薪津比任何其他的仆人都要低。
“马车里塞满大小皮箱,以及锅壶等厨房用具,这些东西都是无法拿出来卖的。”
罗琳达望了车厢一眼,微笑地爬上前座,拿起缰绳。
屋外的人已不多,当她驾车离开汉诺威广场时,心想在晚饭前,伦敦的上流社会必将盛传罗琳达·康波恩小姐临去时的大胆作风。
她一路驶过大街,路旁的行人都吃惊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