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花园逛逛吧,我想跟你谈谈。”
他们就站在青色面具身边,谈话声清晰可闻。
“我才从花园过来。”罗琳达小姐撅着嘴。
“如果你想跟我谈情说爱,艾力克,我警告你,我可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你怎么会怀疑我有这种企图?”
“因为每个男人都在谈这种事。”她反驳。“难道你们就没有别的话题了?”
“他们这么说过吗?”
“我早烦透了!现在我对爱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谈些别的事反而让我高兴些!”
“难道你要装出一副冷血的样子?”
“不是装,是真的!我们到餐厅去吧,我的肚子在抗议了!”
青色面具目送他们离去。
“我早告诉你她很漂亮,就是有点捉摸不定。”旁边响起了声音,原来他的朋友走了过来。
“是不是每个人都拜倒在她脚下,俯首听命?”青色面具问道。
“没错,每个人都很听罗琳达小姐的话。”
“如果他们不听呢?”
“她就不把他列入朋友的名单。这种放遂比开除教籍还严重。”
青色面具笑着说:“我有个感觉,在我走后,你们全部丧失了价位标准,或者说,幽默感吧!”
舞会一直到东方的曙光划破昏暗的天际,方才曲终人散。这两个老友把马车驶出车道,转入大马路。
他们驾的是辆四轮马车,一名仆役坐在后座,两匹品种优良的名驹在前头拉着。
“玩得愉快吧?”驾车的人问。
他的朋友--现在卸下青色面具--笑了笑。
“真是想不到!我预料会有些改变,没想到这么离谱。”
“你说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王子首先就令我大感意外,他变得好胖。他那批酒肉朋友也令人生厌。”
“没错!”驾车的人接着问:“那你告诉我作对这些娘儿们的看法,你真是吃了一惊?”
戴了一晚青色面具的人微笑着。
“我向你保证没那么严重。只是当我想到这些低俗而毫无责任感的女人将成为我们下一代的母亲时,难免一阵子难过。”
“那你想不想多少尽点心力?”
“你说呢?做些什么好?”
“改造罗琳达小姐!对任何男人来讲,这都是最刺激的挑战。”
“嗯,也许可能吧!”
“呵!有谁驯服过母老虎?随便你赌什么,我说这件事绝不可能。”
戴过青色面具的人沉默了一阵,缓缓的说:“一千金币。”
“你是说真的?”
他的朋友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接着笑道:“好,成交!这件事比我们赌注的份量还要难上十倍,我倒想瞧瞧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段路,驾驶手突然叫了出来:“说了半天,你看!那只母老虎可不是正在我们前头!”
他指向前面,一辆黑色旅行马车正朝着小山上的“西班牙旅馆”驶去,车辆上雕饰着康波恩家族的图样。
如果不是前座马夫和站立车后的仆役所穿的耀眼制服,这辆马车也不会这么惹人注意。
罗琳达仆役的制服和一般贵族所流行的蓝色、青色、紫色不同,而是镶有银边的白色制服。
曾戴着青色面具的人好奇地注视着这辆马车。
眼看马车上了山顶,在通过“西班牙旅馆”和收费站间的空地时,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青色面具的朋友诧异地望着,随即大喊:“老天爷!抢劫犯!罗小姐遇劫了!”
他猛力扬起鞭子,加速前进,正当此时,突然一声枪响,只见站在马车门口的一个男子仰翻跌落路旁。他的同伴快马加鞭,全部逃之夭夭。
在他们追上这辆马车之前,罗小姐的马夫叱喝一声,扬鞭绝尘而去。
他们俩人把车停在抢匪身旁。
抢匪四脚朝天躺在路旁沟里,一只手还拿着枪。
虽然他的脸被面罩遮住,却给人一种狰狞可怖的感觉。紫红色的血从他胸前缓缓涌出。
坐在马车后座的仆役跳了下来。
“他死了,主人。”仆役轻声说。
驾驶手用马鞭轻触爱马。
“那不关我们的事。”他答道,随即策马前进。
一段沉默后,曾戴青色面具的人说:“是她自己射杀了抢匪,还是有人和她一道?”
“当然是她自己射杀的。”他的朋友答道,“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兴味盎然地继续说:“你今天可看到了现代女性是如何保护她们自己的。以前就有人告诉过我,罗琳达小姐怎样怎样对付抢匪和绑匪。现在我才知道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假!”
他笑着说:“她很显然是在抢匪打开车门时开火的。她的仆从甚至不必伤一点脑筋,事情就过去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同伴评论道:“我们那时候的女人只会吓得哭出来,期待强壮的男人保护她们。”
“当然这种女人还是不少,如果你想要的话,尤其是你有钱有势的话,她们还会缠着你不放呢!”
青色面具不答,马车静静地驶过汉普斯德。
罗琳达小姐正躺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在她觉得可以稍为松弛之前,她先将子弹重新装过。
汉普斯德以土匪横行闻名,她不喜欢这里,就象她不喜欢那些苦苦哀求的求爱者一样。
爱德华·辛顿爵士是她的众多仰慕者之一,对她一向唯命是从。一想到昨晚,他那叫人恶心的样子,她发誓以后只要有他在,她绝不接受邀请。
对他那永无休止的求婚,她也是毫无办法,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人真是“烦得要命”。
这场舞会的主人,罗克斯福德爵士也好不到那里去,但至少他在追求她时,无法用“结婚”来做为手段。
他是个有妇之夫,使得他对她的欲求无法名正言顺,也比较好应付。
她对艾力克(罗克斯福德爵士)常冷嘲热讽。他们也知道,她宁愿跳上月球,也不愿接纳他们的恳求。
艾力克倒也不死心,他的进攻方式还算机智、风趣与玩世不恭,可是爱德华就不同了。
他老是威胁说如果得不到她就要自杀以明心迹,现在罗琳达甚至还没等他开口就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实在不堪其扰。
但是爱德华会是个好丈夫,而且如果他哥哥一直没有儿子的话,很可能有一天会成为大公。
“照理我应该接纳他的。”罗琳达自言自语,“可是我怎么能忍受一辈子听他苦苦哀求?”
她又想到一些其他的人,他们的方式都差不多。其中有的不仅可以给她大笔的财富,同时也很有声望地位。
罗琳达也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是多么变幻无常,对这些追寻欢乐的人来讲,只要情况一有变化,他们可以立即从欢呼转为喝倒采。
“我追寻的到底是什么呢?”罗琳达不禁自问,现在马车已下了汉普斯德山,前面不会再有危险。
她的眼前又浮起一串无止无休的宴饮、舞会,从伦敦到布莱顿一路奢靡荒唐的旅游,纽马克的疯狂赛马,贝斯的弄潮之乐,然后重返伦敦,再开始新一回合的寻欢作乐。
这真是她想过的生活吗?
她也明白,由于她昨晚所扮演的哥地亚夫人的角色(注:十一世纪英国女性,为求赦免其夫重税而裸体骑马穿越街市),第二天所有嫉妒她的女人将会像动物园里的鹦鹉般,喋喋不休地蜚短流长。
她之所以做出这般大胆的行径,是因为巴瑞摩爵士--一个下流的贵族赌她绝对不敢。
“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大声说。
她边笑边回想整个过程,这件事将原封不漏地传到温莎堡内国王与王后耳中。
毫无疑问地,他们会归咎于威尔斯王子,因王子也参加了这舞会,而居然发生这种荒唐事。
“这些假道学的老混蛋!”罗琳达嗤之以鼻。
她高兴的发觉旅途结束了,马车正停在康波恩府邸前的汉诺威广场。
这是幢庞大的建筑物,丑陋而不舒适,是第七世康波恩伯爵--也就是罗琳达的祖父--兴建的。
她费过不少心力将房子改变得明朗、舒畅些。
当穿着她设计的白色镶银边制服的仆役恭谨地开门时,她想起小时候这屋子给她的阴森感觉,现在确实改变多了。
“伯爵在吗,汤玛斯?”她问道。
“在,小姐。伯爵在半小时前回到家,现在书房里。”
“谢谢你,汤玛斯。”
罗琳达把斗篷外套往椅上一扔,便沿着大理石地板朝书房走去。这名仆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身男性装束,显然颇为吃惊。
她打开房门。
父亲坐在书房中的座椅上,拿着一枝决斗用的手枪,正在装子弹。
他是个幽雅的男人,鬓角已呈灰白,发黄的脸色仿佛从未呼吸过新鲜空气。赌局里的空气总是混浊不堪的。
他迅速放下手枪,快得有些不自然。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罗琳达!”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可别告诉我你正要去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