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朝阳,隐隐约约听见了凤青的话语,她知道这又是一个梦,一个她天天重复作的梦,梦中的凤青如同往昔对她十分宠爱,告诉她他爱她,不为凡芷、不为任何人。
可是一旦醒来,现实就像破碎掉的梦,令她神形俱碎。房里除了冰冷的空气外还是冰冷的空气,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尽管知道醒来时会是如此凄凉,她还是渴望梦中舆他相见,容许自己享受只有一半虚假的幸福。
在恍惚间,地被一个熟悉的手臂环住,紧紧将她埋在结实的胸膛上,那手臂不仅对她,就连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好像怕吓坏孩子一般,手掌轻轻抚摸著孩子,好轻好轻,轻到令她心痛。
凤青,请你不要恨孩子,他是你留在我体内的一部分……梦中她呢喃含泪的对他说。
「凤青,请你不要恨孩子,他是你留在我体内的一部分。」她把头枕在凤青的肩上,好不悲伤的哀求著他,眼角有泪水流下来。
「我不恨孩子,也不恨你,我只爱你们……」凤青的唇在朝阳的头顶发间呢喃,他早该知道赏园的那席话对她伤害有多大。
与她平躺在床上的凤青,心疼又爱怜的道歉,不停用手擦掉她新落下的泪珠。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偷走她些许的温柔。
而后的每夜每晚,朝阳总是不断作著这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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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仆役一个接一个,鱼贯的把热水提进朝阳的房间,宛儿站在一旁亲自监督工作,不许他们打马虎眼。
「格格,行了,我服侍你入浴吧!」宛儿在遣走仆役,做好该有的准备后,对坐在前厅的朝阳道,顺势走过来扶她。
朝阳欣然把手交给她,让她扶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宽衣。
「格格,最近你的心情好像不错,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宛儿细心的为她擦洗著颈部。
朝阳笑了笑,反问道:「你又知道我心情不错?」
「当然喽,我可是日夜服侍你的贴身丫鬟,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未免太失职了。」宛儿吊著眼睛道,挺自以为是。不过她说的倒没错,朝阳近日来的确心情愉快。
朝阳闻言呵呵笑了出来,「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知道是什么事让我开心啊!」她故意揶揄漏宛儿的气。
宛儿顿时咋舌,继而不悦的揪起了眉头,「格格,请你认清我的身分,我是你的丫鬟,不是你的蛔虫,你在窃喜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倒也是,不过……我肚子里的宝宝很清楚哦,近日来他的活力充沛,整天像在我肚子里打拳练武一样,活泼得不得了。」她笑眯咪的抚著自己隆大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离出世的日子愈来愈近了。
「太好了。格格,你心里会不会紧张啊?一旦小少爷出世,你就是为人母亲了,对於你来讲,这无疑会是份十分艰钜的工作!」宛儿笑谑的道,朝阳虽然为人妻为人母,不过在自己眼晨,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笨格格。
朝阳知道宛儿在取笑她,并未愠色,「你怀疑我的能力?」她问。
宛儿轻搐著嘴角,耸耸肩不疾不徐的道:「不是怀疑,是根本不相信。」她把每个字的每个音都拉得长长的。
朝阳闷笑一声,「是,你就跟我额娘一样,两个人都看不起我,没关系,等孩子一出世,你们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称职的母亲。」
「拭目以待!」话题一转,宛儿道:「格格,有件事我觉得必须让你知道,是关於十三公主即将出阁的事情?」
朝阳僵住了,「十三公主?出阁?」
「嗯,现在全京城都在谈论这件事。格格,虽然皇上尚未昭告天下,不过宛儿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因为街头巷尾都说……十三公主的驸马爷是凤青贝勒。」宛儿眉宇间有著一份郁色。
朝阳呆在浴盆中,久久不能自己,就在宛儿以为她承受不了打击时,她却又出奇坚强的道:「我祝福他们永世恩爱。」她的拳头在水中紧紧握著。
「格格,宛儿选择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平静的调适自己。」
「我明白。」她喃喃道,「去把中衣拿来,我不洗了。」
「是的。」宛儿依言走开去取中衣。
朝阳则未等宛儿过来扶她,迳自跨出浴盆,以干布将自己的身子擦干。
宛儿见状立即出声喊住她,「格格,你别乱动,地上湿了容易滑倒,我马上过去扶你。」
「不打紧,我自己来。」依言她提步准备往干的地方走,岂知事情就在一瞬间发生,她出其不意被屏风的脚绊到,整个人应时失去重心向前扑倒在地上。一声凄厉的惨叫,朝阳肚子一阵剧烈的绞痛,暗红的鲜血应时自她腿闾流出。
「啊——格格!」宛儿尖叫了出来。
远在睿王府的凤青,此时猝然有如冷电窜过一般,全身一阵战栗。
同桌用膳的睿福晋,看出他的异样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是,我只是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睛睁得硕大,口里的不安漫布了他的全身,连毛细孔也都冰了起来。
「别胡思乱想了,快吃吧,一会儿你不是要出府吗?」这是他这近一个月来,每天的例行公事,只要天一黑一定跑得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凤青应了声,才方要拿起碗扒饭,朝阳的身影立即闪人他的脑海,手一滑整个碗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糟了,一定是朝阳出事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正式降临在他的身上,他惊喊出声,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飞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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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朝阳声音破碎,泪如雨下,两只手伸得长长,激动得从床上爬起,试著抢回自己夭折的骨肉。
硕福晋及宛儿椎心的把她压回床上,强忍哽咽的道:「朝阳,让产婆走吧,孩子已经不行了……」
看著由硕王爷护送离开的产婆,朝阳哭吼而出,近乎疯狂的在床上挣扎,「不、不要!把孩子还给我,他没有死!他没有,求求你不要带走他——」
「朝阳,你冷静点……」硕福晋低低饮泣的道,抓住她的手微微放松,朝阳却逮住机会猛烈推开硕福晋及宛儿,跃身下床冲出房间,想追回自己的孩子,但是失血过多虚弱不堪的她,在走廊上跑没几步,整个人就踉跄的扑倒在地上。
她无力爬起,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一寸一分都想要回她的孩子——她仅剩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但是即使她如此可怜凄惨,硕王爷依然忍痛的送走产婆及她那方成人形的不幸陔子。
看著他们消失了的背影,朝阳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哽咽无声,直到全身无力,「把孩子还给我……」这几个字在她心中盘旋、挤压、扭曲,使她无法呼吸,整个人就要昏死过去了。
凤青气喘如牛的冲进秋海阁,所见的景象正是这样奄奄一息的她。他急忙跑过去抱起她,正想问出了什么事时,他瞥见了她平坦的小腹,「朝阳……」他骇然的呢喃。
朝阳模糊的抬头望向将自己抱在怀里的人,一见是他,五官立即痛苦的扭曲,她沙哑的哭道:「凤青……我的孩子没了……」
「我知道……」他忧伤的点头,小心的抱她到房里。
硕福晋及宛儿见朝阳在他怀里平静了许多,便无语退出房间,让凤青单独安慰她。
凤青将她抱到床上让她躺下来,朝阳泪眼婆娑的看著他,除了痛苦之外,还夹著深疚的歉意,「孩子死了,是我害死他的。凤青,我好痛苦……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夺走他?让我这样生不如死!」她哭吼了起来,伸手捂住脸,抖动不已。
凤青抚著她的柔丝,丧子之痛虽然令他憔悴,但她的哭泣更是鞭笞著他的心,朝阳你要节哀,孩子没了可以再生,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不,我不想活了,孩子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悲恸之下,她倏地伸手摘下头上的金钗,瞄准自己的喉咙准备刺下去,凤青眼明手快,以自己的手为盾挡住了它。
「你还有我!」温热的血溢出手掌,滴在朝阳的胸口。
朝阳怔然瞠目看著他,继而眼泪又掉了下来,「不,我什么都没有……我失去了你,现在又失去了你留给我的孩子,凤青,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她的声音充满浓厚的鼻音,泪水依然淌流著。
凤青弯下身子,他的唇在她的额头亲吻低呢,「你还有我,我一直在你身边……」才短短的一天,她竟憔悴得揪人心扉,教人悲怜疼心。「我爱你,朝阳,我爱你!为了我,你一定要重新站起来。」他把她抱人怀中,用胸口的温暖抚慰她心中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