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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不好,让你憔悴若此。」

  她憔悴是为了他吗?

  当他拥紧她,把鼻子深入她的肩窝去汲饮她领口溢出来的暗香时,她脸上倏忽闪过的愠怒、委屈和陶醉,就如一场大火过後的点点残星,微弱地熄灭在一片堪堪复苏的心田上。

  所有的争执每每到了这一刻就变得没有意义,是的,她是爱他的,爱得极深极深。连日来的痛苦折磨,只需他轻轻一个拥抱,就可以在瞬间化为灰烬。朱邦璇暗自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自己何以陷得这样深?

  「这就是为什么我非离开你的原因。」推开他的怀抱,朱邦璇把目光调往车窗外,「你四处找我,是为了刚牧,还是你自己?」

  「我自己。」刚易肯定的说。「你走了之後,我才发现爱你爱得有多深。」他启动引擎,车子顺著绿色隧道,一路缓行往胡妈妈的店。

  朱邦璇转过脸,静静的瞅著他。

  「为什么这样看著我?」

  「是什么让你改变的?」以前的他可没有这么乾脆,「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否则难以使你承认爱我。」

  刚易笑了半声。「你的不告而别,完全失去音讯,难道不是很好的理由?」

  朱邦璇轻笑地点点头,刚易马上有了警觉。

  「下不为例,明白吗?结婚以後如果你还——」

  「别把话题扯远,结婚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她的话伤到他了,刚易敛起脸容,双唇紧抿得像火山即将爆发前般的风起云涌。

  易怒是他的本性,朱邦璇无奈的幽幽一叹,即使两人久别重逢,好多别後相思犹末倾诉完,他仍可以说翻脸就翻脸,要生气就生气。

  「也容我问你一句话,如果你是我,你愿意嫁给你这样一个人吗?高兴的时候便热情如火,不高兴的时候就把我丢进冰窖裏,随我自生自灭,你告诉我,你受得了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情人或丈夫吗?」

  这句话他反问自己无数次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那并不令他特别醒悟;如今从朱邦璇口中提出,却教他悚然骇异。

  「刚牧告诉我,你害怕维系长久的关系,因为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鬼扯!」他恼怒极了,方向盘一转,用力踩住煞车器,让车子在剧烈震动後才停了下来。

  所幸深夜时刻乡间的路上,往来行人和车辆极为稀少,才没造成旁人的不便。

  「这娶你是娶定了。」他说。

  朱邦璇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好,我嫁给你。」她的回答令刚易眼睛为之一亮。「走吧,到胡妈妈家去,帮我打包行李,带走我全部的家当。」

  「一言为定。」他的脸色转换得很快,眉开眼笑一如夏日薰风下的稻田,用力香了下她的水颊,心绪飞扬地吹起口哨来。

  胡妈妈家的四合院已经熄了灯,只在门口留下一小盏五烛光的灯泡,照明夜归的路人。

  「很晚了,我们明天再上路。」

  她的提议刚易自是举双手赞成。

  暑假过後,到东南部旅行的游客不多,胡妈妈的民宿泰半时候是空著的。朱邦璇不想扰醒累得半死,才刚从医院回来的胡妈妈,蹑手蹑足地帮刚易打理了一间空房,让他暂宿一宵。

  「我睡这儿,那你呢?」口气听起来不怎么情愿。

  「对面,有什么事就叫我。」朱邦璇走进房裏,不意他也跟了进来,还反手把房门压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被旁人发现了多难为情,这儿毕竟是个民风保守的小乡村呀。

  「你这是……」房间颇窄小,他再加进来就显得十分拥挤,两个人站著面对面反而尴尬,朱邦璇无措地坐在房裏唯一一张木椅上,双手平放在膝头,安分得像个永远不会触犯校规的好学生。

  「我得确定你不会出尔反尔,或者临阵脱逃才行。」当刚易移步到她咫尺处,抵著她的双腿坐在床沿时,她看著他宽大运动衫下结实魁梧的胸脯,热烘烘的身体犹似一团野火,令她一颗心慌乱无序。

  泼墨般的夜色笼罩著僻静的屋字,四野宁谧得彼此呼吸可闻。

  他伸出温柔的大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稍稍用力一拉,两人便滚向那张不怎么坚固牢靠的单人床。

  「你会害我名声扫地的。」意识到他的魔掌从衣摆下方窜向小腹,她紧张得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不会有人介意我们情不自禁,恩爱得难分难舍的。」刚易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枚光彩夺目,晶莹璀璨的戒指,没问过她的意见,就堂而皇之的套进她右手的中指。

  「你确定不再多作考虑就要娶我为妻?」朱邦璇咬著下唇,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的眼。「万一你反悔了,我可是不会把它还给你的。」

  「敬请笑纳,」他笑得得意非凡。「只要你喜欢,以後每逢结婚纪念日、生日、情人节、甚至初一、十五、黄道吉日,我统统买一个送你。」

  「真的?」

  刚易太沉醉在她软柔曼妙的女体和泌香中,以致没注意到她秋瞳裏那抹慧黠中带著危险讯息的星芒。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当然。」他一头埋进她的平滑小腹,迫不及待地想解开她身上所有的障碍物,一逞他原始的欲望。

  朱邦璇清楚感觉到他生理的变化,矛盾的情结有著天人交战般的挣扎。

  这个令她又爱又气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掳获了她。是的,她无法欺骗自己的确非常渴望他的爱抚,他的润泽,他无尽的缠绵:但另一方面,她又极度恐慌,害怕自己交了心又交了人之後,却换来更大的伤害和痛苦。

  踌躇难决的当口,屋外忽然响起连串震天的狗吠声。那叫声和寻常很不一样,与其说是狂叫更像是一种哀嚎。

  「怎么回事呢?」朱邦璇不安地低问。

  「你躺著不要出声,我出去瞧瞧。」刚易翻身坐起,抓过丢在椅背上的运动服套上,即悄声步至门外。

  一跨出门槛就看到黝暗的穿堂中,一个颤抖著身躯的人影。

  是胡妈妈,她手裏持著一根棍棒,却因过度紧张连叫都叫不出声。

  「是小偷?」刚易压著嗓门问。

  「唔,来偷狗的……冬天……快……到了,黑狗特别……值……钱。璇璇的狗……」

  嗟,又是她,难不成她积习难改,连在他乡异地也忍不住养一堆狗儿猫孙?

  刚易就著微弱的天光从窗外望去,约略看出来盗贼只有两个男人,身材不十分高大,手裏也没操什么吓人的家伙,开著一部小货车,正翻过篱笆,准备遂行他们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狂吠的狗儿们忽然变得安静无声,想是吃了他们带来掺了迷幻药的饭团。

  刚易轻轻推开木门,前脚才跨出屋外,就听到朱邦璇追了出来。

  「别出去,万一寡不敌众,我不要看到你受伤。」

  「你的深情我收到了。」什么节骨眼,他居然还笑吟吟的啄了她一口。「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的宝贝蛋们受到那两个混帐的伤害呀。」

  「刚易!」

  「嘘!我一出去就把房门拴好,听清楚了?乖。」提著从胡妈妈那儿接过来的棍棒,他身手矫健地闪向门口的槭树後,一步步挪近屋外左侧圈著狗儿们的小木屋。

  天色实在很暗,朱邦璇一下就失去了他的踪影,她惶急地往四处寻寻觅觅,却什么也没能瞧见。

  紧接著连续几声如猪猡般的嚎叫,生生的划破小山坡上的宁静。

  朱邦璇和胡妈妈再也按捺不住,夺门而出来到稻埕上,只见那两个盗狗贼一人捣著一张脸,一跛一跛的从木屋踉舱而出,仓皇跳上小货车,朝山下直奔而去。

  「刚易,你有没受伤?」朱邦璇忙冲到由树丛中走出来的刚易面前。

  「不好了,他的额头在流血!」胡妈妈惊讶万状,「快把他扶进屋裏,我去拿药。」

  「别紧张,只是一点外伤。」刚易随後拿著胡妈妈拿来的简单药箱走进浴室,自己动手清理、包扎伤口,不一会儿就没事人一样的走了出来。

  「你,还好吧?」无论他表现得多么轻松自在,朱邦璇还是急出两行泪来。

  「小意思。」他乱没正经的说:「看到你为我担忧成这样,就算受了千刀万剐也是值得的。」

  「你这人……」欸,胡妈妈就在那儿耶,也不怕人家见笑。

  「哈哈哈,没事就好,没想到你一个医师,居然比贼仔的身手还要好。」胡妈妈望著刚易,脸上竟泛著丈母娘看女婿的欣然。「将来有你保护璇璇和那一大群猫狗,我就安心了。」

  听到「一大群」三个字,刚易自然反应的把眼珠子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你又在这儿『生聚教训,普渡众生』了?」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居心叵测,难怪那么轻易就答应他的求婚,完了,十几个「拖油瓶」嗷嗷待哺,看来他得提早结束休假,赶快回到工作岗位,或者自行开业以增加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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