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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如何是好?虽然她和胡妈妈素昧平生,但彼此相处了这段时间,也有了颇深厚的感情,总不能袖手不管呀。可,真要管,她根本一点能力也没有。

  找了一个多月的工作,毫无下落,现在她所有积蓄就只剩几千块钱,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著胡妈妈就这样走了吗?

  谁能慷慨解囊,帮帮忙呢?胡妈妈有两个女儿,但听说经济情况都不太好,顶多回来照顾她几天,至於医药费,恐怕还是得另外想办法筹措。

  医院裏的护士私底下俏悄告诉她,就算筹足了医药费,也千万别在这种小医院开刀,医疗设备是个问题,医师的技术也是个问题,总之风险太大了。

  朱邦璇在病房外枯立了两个多小时,左思右想,想得再久,脑海裏始终浮现的就那么一个人——刚易。

  他是她最最不愿开口求救的人,却是胡妈妈的最後一个希望。

  是造化弄人吗?走了大半个台湾,就为了忘掉那个人,岂料最後还是躲不过命运的拨弄。

  朱邦璇走到公共电话旁,犹豫良久,还是拎起话筒,拨出那长串她几乎已快忘记的号码。

  「喂。」

  是刚牧接的,他说刚易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不过他会尽快通知他赶来,请她稍安勿躁。

  她怎能放心得下?从台北到这儿,即使搭飞机再改搭公车,也要两、三个小时,胡妈妈不知熬得过熬不过。

  朱邦璇无助的望著窗外因陡然刮起的寒风而摇晃得十分厉害的椰子树,天边一弯残月,发著微弱的黄色光晕,眨眼的工夫就被乌云吞噬了。 —

  肚子好饿,但是一点胃口也没有。脑子好乱,百绪杂陈,但想到最後都不得不是他。

  他会来吗?千里迢迢赶来帮助一个他从来没放在眼裏的女人?

  朱邦璇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只不过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怎么就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

  半个小时过去了,心里边实在忐忑难安,胡妈妈或许因为痛,哀叫得越来越大声。朱邦璇决定再拨个电话,确定刚牧已经联络上刚易,并确定他肯帮这个忙,否则她得另外再想法子。

  电话才刚拨通,声音却从背後传来——

  「你在找我吗?」

  「刚易!」一瞟见他满脸憔悴的倦容,朱邦璇激动得未语泪已千行。

  「傻瓜,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刚易走向前,扳过她单薄的身子,紧紧搂进臂弯裏。「老天,你好瘦。」

  望著她那白皙的肤色微带透明,他只轻轻一捏就留下清楚的痕迹,刚易心疼得难以言语。

  偎在他怀裏,朱邦璇心裏波涛汹涌地悲喜交加。千思百缕的深情呵,如何倾诉得完?

  「你怎地……」

  「先别说,」她忙止住汩汩不断的泪水,拉著他走进病房。「你先帮胡妈妈看看,这阵子都是她在照顾我,没想到却被车子撞伤了,胡妈妈!」

  这是怎么回事?胡妈妈居然自己爬起来上厕所?

  胡妈妈边用毛巾拭手,边尴尬的咧著嘴。

  「对不起,我、我叫了你老半天,你都没回应,所以……」

  「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呀。」朱邦璇赶急将她扶回床上躺著。「你猜猜看,我帮你找了谁来?」

  「刚先生?」胡妈妈大喜过望,兴奋得一古脑就坐了起来。「是刚先生对不对?」

  朱邦璇看傻了眼,顿时觉得胡妈妈的伤势好像好了一大半。

  「这位就是你要我来帮忙开刀的胡老太太?」刚易不解地问。

  「对,可是……」她好像已经没事了耶?

  「叫我胡妈妈就行了。」不知道胡妈妈为什么乐得阖不拢嘴,「璇璇一通电话你就从台北赶来了?果然情深意重,很好很好,璇璇啊,瞧,这么好的男人你还要躲著不见人家,真傻孩子你。」

  朱邦璇听得一头雾水,「胡妈妈,你在干么?」

  「把绷带拆掉呀!刚先生都来了,我就不需要再演戏了嘛。」说著,动作俐落的连同腿上的纱布也一并撒除。

  「原来,你是骗我的?!」朱邦璇无法置信地盯著胡妈妈那颗毫发末伤的脑袋瓜子。

  「不是骗,是帮。」那名肇事司机赫然出现在病房门口,「为了帮你们两人破镜重圆,忙了我们好久知不知道?喂,男王角如期出现了,你们也过来说说话吧。」

  嘎!连医师、护士和黄老板都有份。这群古道热肠的可爱乡民真是满闲,吃饱满撑的,居然想得出这么荒谬的法子逼她把刚易找来。

  傻瓜,她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第九章

  傻瓜,对,她的确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此刻细细回想起来,车祸现场既没有听见巨大的撞击声,也没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向胡妈妈询问两个女儿的电话,她也推三阻四,并不急著要她们过来,平日与她往来热络的街坊邻居更是出现不该有的冷漠态度。

  朱邦璇怎么也没想到,这群可爱单纯的欧巴桑、欧吉桑们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帮她。

  尽管害她白白紧张焦虑了老半天,但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和刚易并肩走在小叶榄仁间夹的绿色隧道上,徐徐和风吹拂著她柔软的发丝和裙摆,千头万绪的思潮霎时云开雾散,好久不曾这么轻松过了。

  一路上刚易始终沉默不语,只是不时的侧过脸盯著她瞧。

  「我打电话给刚牧的时候,你人就在东部?」否则怎么能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就赶到。 「唔,」刚易回答得很谨慎,宛似生怕说错话得罪了她。「我以为你不会离开北部,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在台北以及临近的几个县市寻找,可,一直找不到你的踪影,於是决定到东部来试试运气。」

  原来如此。

  朱邦璇不知如何回应他的这番深情,只是抬起头,无限歉然地望著他清癯的脸庞。他的憔悴是为了她吗?

  「医院方面准许你请那么多天的假?」

  「我告诉趟院长,如果找不到你,我将无限期休假,要不就辞职。」

  「不,千万别。」朱邦璇停下脚步,忐忑地盯著他的眼。「我不值得你那么做。」

  「你知道什么是值得?」他怱地箝住她的双臂,将她拉进怀裏,温润的唇瓣仓皇的寻找她的小嘴。

  「不要在大街上吻我。」这儿毕竟是民风纯朴的乡村,这样大胆的行径会吓坏人家。

  「为什么?」找到了,四唇热烈的厮磨舐吮,畅诉别後离情。

  刚易旁若无人的紧拥著她的肩背,几乎要将她镶进胸膛裏,引起路过车辆好几次响彻云霄的喇叭声。

  「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他对空长叹一声,依依难舍地松开她,但仍用长臂紧实地环著她的腰。

  「我曾几何时属於过你。」你的心裏又几时允许我占一席之地?

  刚易仰天一笑,大掌将她的脸颊按向颈畔,深深地嗅一口飘散自她发丝的馨 一香,叹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你原谅你自己了吗?」至少也该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用十二万分的诚意加以悔改吧?

  刚易静静的看了她数秒钟,然後用惯常的武断口吻说:「你来这裏学坏了。」

  「很好,这代表我已经不再懦弱没出息,不再可怜兮兮的任人摆布。」可喜可贺。

  「你拐著弯子骂我?」以为人家听不出来?

  「做错事的人才会挨骂,你有吗?」朱邦璇忍不住嫣然一笑,讶然於自己的口才的确变得锐利多了。

  刚易也笑了,一面笑,一面捧起她的脸,再次吻得她心荡神驰,也羞赧万分,路过的行人已经开始向他们行起注目礼,有些好奇心比较重的,甚至跑过来冲著他俩瞧个不停。

  「我的确是犯了天大的错,」刚易则毫不在意,有人围观他笑得更张扬,动作更露骨。「一开始就我就不该心存仁慈,手下留情。巧夺豪取才符合人类的本性。」

  「这是分开五十五天後,你归纳出来的心得?」真教人失望啊!

  他咧嘴灿然地一笑,原本很讨喜的两排森白牙齿,此刻却令人反感陡生。

  「容我问你一句话,你爱不爱我?」

  「这个问题以後再讨论好吗?」现在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裏。

  「鸵鸟。」刚易明知她脸皮薄,却非要追根究底听她亲口说出来不可。

  「随便你怎么批评,我不跟你争,我要回胡妈妈家了。」如果手边有个铲子,她保证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也对,你是该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他理所当然的认定朱邦璇今晚就该跟他回台北,毫无异议地。

  朱邦璇望了他一眼,不愿多说。有些人就是劣性难改,所以千万不能太容易就让他们随心所欲。

  坐进车子裏,刚易并不马上发动引擎,他饶有深意地盯著她,「太瘦了你。」

  刚易眼中的她,不但瘦而且白,细密的牙齿咬著唇瓣时,两颊间的小酒窝更深了,下巴光滑依旧,但变尖了,眉毛又黑又直,眼睛晶亮而深幽,在灯下看像盛了两汪水似的,那单薄的身子骨一下子就给拉进他的臂弯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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