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原来中年妇女就是这园子的主人,张秋霞女士。
她热情的拉著朱邦璇到裏面奉茶,还不断叨絮著这阵子狗儿们染上一种不知叫什么菌来著,多亏刚易每三天来一次义诊,才让仔仔和皮皮它们避过一场横祸。
阔别一个多月,朱邦璇的狗儿狗孙们非但没有忘记她,一见到她,无不摇尾乞怜,像一群撒娇,讨著要抱抱的宝贝蛋。
它们和刚易要好的程度并不比她差,哥儿们似的又斗又亲的,看得她竟有点嫉妒。
由於朱邦璇答应刚正侠两个小时内必须赶回,短暂停留後,即使再依依难舍,也必须狠下心来说再见。
张秋霞再三感激地说:「收留它们的确增加我们不少的开销,但因此得到一位超级义工,反而是我们的福气。」
一问之下方知,原来当初园方以地方不足使用为由,拒绝了仔仔它们,是因为刚易答应每月到这儿来为狗儿义诊两次,张女士才勉为其难的让它们留下来。
「没想到你心肠这么好。」朱邦璇由衷的感谢刚易所做的牺牲,谁知他竟说
「不清楚的事情就别乱说。」他的所作所为跟狗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心肠好这三个字简直是讽刺。「我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道走。」来的时候绕了好多冤枉路,回去时再弄错就糟了。
要跟就走快一点!
他人高马大,昂首阔步一下子就把朱邦璇撂在远远的後头。
「哟,你买了新车啦?」瞟眼她的Mini,刚易嘴角讥诮地往上勾了下,马上又恢复原先的冷漠,迳自走往他的座车。「小车配小人,相得益彰。」
「你说什么?!」好不容易用跑的才赶上他的朱邦璇,听到他这两句自言自语,忍不住怒上心头。
「欵,你最近特别容易上火,开开玩笑也不行?」还是孔子有先见之明,女人真的很麻烦。
「跟我道歉。」她神色坚毅地挡在他的车前。
来真的啦?「喂,我还赶著回去门诊,你就行行好移开尊躯好吗?」
「再重复一次,跟我道歉。」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姑息他,将来她的人格就要让他踩在脚底下了。
刚易也动了气,紧抿著双唇,冷冷的和她对视。
过了约莫五分多钟,见朱邦璇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刚易不得已打开车门,来到她面前,非常心不甘情不愿,且严重欠缺诚意的说——
「算我一时失言,行了吧?」
「诚意不够,重来。」这种道歉比不道歉还教人火大。
「嘿,你——」须知他刚大医师可是从来不向人低头的,愿意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不肯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开著这部你爸爸送我的新车离开,保证你永远也见不到我。」为了展现决心,她转身就走。
「等等!」刚易情急地抓住她的胳膊。
「啊!」
第五章
「放手,快放手!你抓到我的伤口了。」大部分的伤口都已结痂,唯独右上臂这道口子特别深,愈合得也特别慢,他别的地方不好抓,偏偏就抓住这儿,准定是存心的!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刚易懊恼得直想狠捶自己的头。「我瞧瞧。」帮她解开纱布时,细细的血丝已经渗了出来。
「轻点,好痛。」朱邦璇可爱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只小花猫。
「药箱在家裏,我们赶快回去。」方才对她的不理不睬,此刻全化成了椎心的疼。都怪他不好,他真是该死。
「不要!」朱邦璇拂开他的手,负气地瞪著他。「我自己会去看医师,用不著你在这儿假惺惺。」
「对不起,对不起,一百个对不起,一千个一万个对对不起。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够诚意了吧。」他倒拧著浓眉,撇著嘴巴,一副坏小孩的求饶模样,逗笑了朱邦璇。
她就是没办法生他的气,每次到达临界点,他就有本事把场面弄得令人破涕为笑。
「最後一次哦,我警告你,以後你如果再胡乱羞辱我,当心我翻脸不认人。」老虎不发威,就以为她是病猫?
「天地为监。」以後要羞辱她一定要很「认真」,绝不可「胡乱」。
刚易心底在窃笑,但脸上却是十足十的岸然。这小女子的确很好对付,三两句话她就回心转意了,假设将来朱邦璇真的成了他的老婆,他必定能够轻易将她压落底,把她吃得死死的。
脑子裏忽然闪过,今早在房裏瞥到她那光裸美丽的身子,顿时胸口如小鹿乱撞。
嘿!又想到哪裏去了?
最近老是一不小心就闪神,邪门了。
管她要不要回去,他还是走为上策,跟她相处太久,很有种被下蛊的错觉。说不定她是故意扮柔弱,装可怜,以博取他的同情。据说古时候的狐仙都是使用这种伎俩,欺诱良家夫男上勾的。
在心裏边不断告诫自己要和朱邦璇保持距离,怎知一开口竟是——
「你不要开车了,免得一个不慎又牵动伤口。上车吧,我送你。」这些话是他在自由意识下讲出来的吗?
「那这车怎么办?」总不能丢在这儿。
「我再叫阿福过来开回去。」快十二点了,这时候只怕难以准时赶回医院。
等朱邦璇一上车,刚易便急著拨手机,找同事帮他先代下午的班。
「从这儿到医院顶多四十分钟,你一个下午都不回去呀?」朱邦璇不解地问。
「带你去吃饭总需要多花一点时间。」要糟,祸从口出呐。「当然,如果你没时间,或不想陪我一道用餐的话,也不用勉强。」
「怎么会,」看他神色黯然的样子好可怜哦,冷酷如他,肯定没几个好朋友,心肠软的朱邦璇马上就决定勉为其难陪他吃顿饭好了。「只是我答应了刚伯伯,两个小时内赶回去的。」
「那简单,」他想都没想就接口,「我帮你多请几个小时的假。」
终於深切体会「一错再错」这句话的真意了。刚易苦笑的自嘲。
「想吃什么?」口气多像一个宠溺小女儿的父亲。
「你决定吧。」她笑著说。即使只是轻轻的荡开嘴角,弯起水眸,那展开的欢颜便有著阳光般的和煦。
刚易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遇见她,所有伪装的寒冽冷漠就全部自动弃械投降。没有人能对一个纯真善良的小天使,长久保持著寡情浇薄的心。她是寒冬中的朝阳,强力的热度足以融化整座冰山,何况是他。
「那就,去吃路边摊。」她一定说好。
「好啊。我最喜欢吃鲁肉饭配贡丸汤了。」她的笑永远那么真诚,毫不造作。
迤逦的小路两旁,阳光不时从酡红的夹道枫树叶隙问洒落,晶晶点点跳跃在她无瑕、细致的俏脸上,望去仿佛一不小心跌落红尘的仙子,引人兴起无限遐思。
刚易因著自己这要命的胡思乱想生起气来,她是特地请回来治疗刚牧的心病,倘使一切照原订计划进行,她未来将会是他的大嫂,再怎样也不可以对未来的大嫂心存邪念呀。
「我讨厌鲁肉饭,更不喜欢贡丸汤。」他故意跟她唱反调。「我要去吃比萨,喝可乐。」
「都好。有得吃,吃得饱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他的蓄意作对,朱邦璇根本不往心头放。
自她父亲过世以来,她受了朱杨春贵的诸多虐待,常常三餐不继,有得吃也常吃不饱。长大以後,虽然学了许多烹调的本事,但最常光顾的仍是路边摊,其有些小摊贩老板的手艺真是一级棒呢。
刚易斜睨著她那容易满足,从不挑剔,时时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脸蛋,有感而发的问:「什么事才能让你不开心?」
「你呀。」她过度坦白的说:「如果你不要老是惹我,我天天都嘛很开心。」
「有吗?」笑话,他每天在医院忙得人仰马翻,哪有时间去惹她?!
很想大声把她顶回去,可话到喉间就吞了回去。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几分真实,他是喜欢去招惹她、逗她、引她娇嗔连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坏毛病?
「看路呀,刚先生!」朱邦璇陡地大声提醒他。「不要一直盯著我瞧,这样开车很危险的。」
有吗?我有一直盯著你吗?刚易骇然地握紧方向盘,将目光转回正前方,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觉又加快了。
正午的骄阳,透过半敞的车顶天窗,恣意地抚弄朱邦璇锦缎般的秀发,令她水灿的容颜予人一丝妩媚的错觉。
是错觉吧,她美则美矣,但离妩媚尚有一大段的距离。
一道金光蓦地闪过车前,刚易下意识的踩住煞车,害得朱邦璇整个人差点滑落座椅。
「喵!」猫叫声从车外传来,朱邦璇慌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
好险,好险,幸好刚易煞车得快,否则这小东西就要遭殃了。
「快走哦,不要再到马路上来玩耍了。」哄走小猫咪,坐回车内的她,漾起一抹由衷的欣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