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机场,她才知道同行的不只她和杨珊珊,还有陆昊的父母亲。
四人目光短暂交会,便各自低眉垂首,生怕触及到不想思考的话题。
在飞机临到伦敦机场时,陆父突然开口问谷予轩,“万一陆昊有个三长两短,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想那么多,也不愿想那么多。”谷予轩直视着他淡然一笑,“但,如果真的不幸,我会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秒钟。”
“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所说的话。”
“需要我录音存证吗?”她嘲弄地牵起嘴角,眉间眼底有股悲凉,更有股不屈的傲气。
空姐开始广播,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她的心情也跟着荡向谷底。
全然未知的前程,是什么样的结果等在那里?她直起腰杆,准备即使有千万困难,也要坚忍的挺过去。陆昊呵!等着我,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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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近三十个小时的急救,陆昊虽然已经脱离险境,但仍需待在加护病房观察。
护士见他眼睛睁开时,马上趋前检查他的意识状态。
“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给我手机,我要拨一通越洋电话。”陆昊艰难的支起上半身,并示意护士帮他把枕头垫在背部。
“你的双手目前还不能动弹。”护士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口气倍极和善的说。
“我急着要通知在台湾的亲人。”
“我们已经帮你联络过了,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不,还有一个人。”他痛苦的咽下一口唾沫,麻药逐渐退去后,受到重创的四肢开始如针螫般的疼入五脏六腑。
“你心爱的人?”
他喑哑地发不出声音,只能颓然的点点头。
“把电话号码给我吧,她叫什么名字?”护士善解人意的道:“她要是能来一趟,相信对你的病情大有助益。”
陆昊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这数十个小时,他跟死神搏斗得已届筋疲力竭,根本还没有时间去询问自己的伤势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
几分钟后,护士没有带回任何消息,倒是他想见的、不想见的人统统到齐了。
杨珊珊很俗气的买来一大束花,却找不到花瓶可以插,只好缠着护士帮忙想办法。
陆昊的父母和酒厂的部属围着陆昊忙着问明情况,只有谷予轩立在一旁,像是多余的。
“我去找花瓶。”接过杨珊珊手中一大束五颜六色的花,她来到茶水间,方才那名护士适巧也在那儿洗涤医疗器皿。
“你叫Fiona?”那是谷予轩的英文名字。
“你怎么知道?”真是意外,谷予轩瞪大眼睛瞅着她。
“陆先生告诉我的。”护士从左侧的大铁柜中,取出一只陶瓶递给她。“他醒来时,第一个想联络的人就是你。”
“但,你怎么猜到那个Fiona就是我?”弃恶从良,发狠K书后,她的英文能力好多了,和老外对答起来,居然丝毫不费力。
“他的眼神。”护士笑着说,“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虽然你们一直没机会多讲几句话。”
是吗?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她此行最大的安慰。
“他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护士一愕,脸上的笑变得很不自然。
“他伤得很重,要完全复元并不容易。”
“什么意思?请把话说清楚。”
护士十分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他手脚的筋骨全断了,就算出院,也还需要一段很长的复健期。”
“然后呢?他可以走路,可以……”
“你是想问,他会不会变成残废?”护士愁眉深锁的顿了下,“坦白说,我不知道,你得去问主治医生。花,你把花都插到瓶子外面去了。”
谷予轩赶紧把花束全部塞进陶瓶里,没注意到水一下就溢了出来,弄得她狼狈不堪。
“别难过,事情也许没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护士走了以后,谷予轩还呆杵在水龙头前,心里面异常惶恐,眼泪迅速爬满她的脸。
“怎么回事呀,找个花瓶找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杨珊珊从她背后摸了进来。“喂你,”一见到眼前的泪人儿,她就知大事不妙。“坏消息?”
谷予轩没回答,捧着花瓶回到病房。
当医护人员要求他们不要打扰病人太久时,陆母出乎意料之外的要她留下。
“她也不能留下来。”护士说:“明天早上八点半,你们才能再来探望他。”
那一夜,是谷予轩生命中最长的一夜。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异国的天空,不吃也不喝。
即使杨珊珊快问破嘴皮子了,她仍是无言地紧抿着双唇。
三天后,陆昊终于转到一般病房,但医生同时也宣市了他因伤势过重,只有五成机会可能完全康复的恶耗。
陆母抱着儿子哭红了眼睛,连陆父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哀伤爬上了每个人的脸,只除了谷予轩。这一刻,也许因早已知情,她显得沉静、坚强而冷酷。
“我儿子伤成这样,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在医院甬道上,陆母的指责,宛如拿着刀子直剖谷予轩的心。
如果痛哭流涕就能让他回复原来的样子,那么她情愿哭瞎了眼。
“陆妈妈……”杨珊珊想开口说几句公道话,立即遭到制止。
“你别替她辩解,所谓患难见人心。”她虎视眈眈的瞅着谷予轩。“现在陆昊伤成这样,你一定很后悔跟来吧?”
“如果说这些话能够让你好过一点的话,我不介意。”谷予轩放下背在肩上的行李,整个人跌进一旁的椅子,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来。
“那你说,你有什么打算?”恨意蒙上了陆母的脸,她急着找一个人来发泄心中的哀戚。”
“留下来照顾他。”
“哼,你能照顾他多久?”陆父也失态了。他们都忘了,这是一起意外,谷予轩和他们一样伤心、一样难过。
“一辈子。”她淡淡的说。
第十章
沙谬说:当一个人厌倦伦敦时,他也厌倦了生命,因为生命所能给与的一切,伦敦都有。
是这样吗?
步伐轻浮地沿着泰晤士河走,为何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希望和喜悦?
陆昊催着她无论如何出来吃点东西,但她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心里忐忑牵挂着病房内的他,在大街上绕了一圈,见前方有个跳蚤市场,她随便溜了一眼,无意间看中了一对银质雁形的婚戒。记得以前安安跟她说过一个故事,她说鸿雁非常相爱,总是双双对对,连睡觉也要交颈而眠。
掏出杨珊珊换给她的英镑,没多杀价很阿莎力的成交,匆忙赶回医院。
她站在病床前,望着陆昊俊朗的脸庞上伤痕累累,四肢都打上了石膏。多么严重的车祸!要是让她碰上那个肇事的司机,非狠扁他一顿不可。
不过相对于她的披头散发、形容憔悴,狼狈得好似刚遭到打劫的倒霉鬼,他俩还真是天造地设。
“不认识我了,一直看?”他强颜欢笑,故作轻松地招手要她坐到床沿,让他可以看清楚她美丽的面容。“你瘦了。”
“不算什么。”她紧握着他因血液循环不良而呈现苍白的手,硬挤出来的笑支离破碎,看在陆昊眼底,反而更难过。
“你该回去了。”
“等你出院以后,带我一起回家。”
“太漫长了,”他伤感的道:“我不该拖累你。”
“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记得吗?”谷予轩将小嘴凑在他的脸颊上,调皮地用唇与他的耳鼻唇瓣厮磨。“不要叫我报恩,但请让我爱你,好吗?”
“不,如果你爱我,就乖乖回学校念书,我……”谷予轩的唇吻上了他的,长久的分离,极度难挨的相思,终于等到闲杂人等全部散去,得以一吻暂慰心中之苦。
谷予轩这记热吻,持续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甜蜜而销魂。
“我有一个提议。”她用舌舔唇,意犹未尽的说。
“愿闻其详。”这个神情他见过,以前要耍阴谋、使诡计的时候,她就是这个表情。
“我们结婚吧。”见他急于出言反对,她马上用食指按住他的双唇。“我是有充分理由的,你爸妈非常介意我那段‘辉煌’的事迹,巴不得赶快将我扫离你身边,所以,得逮住这个机会,趁火打劫。”
“又滥用成语了。”陆昊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对自己的伤势虽不完全清楚,但也有六七分的了解,她的用心他岂会不明白。“我不答应。”
“那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语毕,她一个纵身跳上窗台,打门窗户,狂风一下涨满她的衣襟。“自二十一楼坠下,准定头裂腿断,面目全非。”
“不要胡闹。”瞧她一副顽劣相,简直就是如假包换,趁人之危,无恶不作的古惑女。
“娶不娶我?信不信我说得到、做得到?”为表示意志坚决,她一手抓住窗框,以便让大半个身子倾至窗外。
“你先下来,我们好好商量。”
陆昊好话说尽了,也劝不动她的驴子脾气,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惊扰到医院里其他病患。“好吧,我答应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