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知道聂先生和于香凝的最新发展?”秦亚东和我较熟稔后,居然还会不时调侃我是个“弃妇”。
“不想!”他们一定是过得很好,聂咏夷早就忘了我的存在了。
“那我就不说了。我想问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打工?”看着他边喝咖啡边吃着饼干,我就觉得好委屈他。
“不用了。”我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可是我怎么好意思接受?像他那种高科技的公司,根本不需要工读生。
“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没有任何企图的,只是单纯地想帮助一个好朋友。”
“我了解。”我温柔地笑了笑,却看到他一副痴傻陶醉的神情,连忙敛起笑容。
“我最近帮台湾一家出版社翻译一本管理方面的教科书,实在没有时间接受你的邀约。”
接下来,又是好一阵子的静默。咖啡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让我想起了从前在台北,闲时最爱上咖啡屋,优闲地品尝一顿下午茶……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悸动,迫使我恻过头看向门口。
是他?!
聂咏夷站在车道的尽头看着我们,也不知道在那儿站多久了。秦亚东随着我的视线,也发现了“情敌”的存在,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我先走了。”他才来不到半小时呢!
我站起身送他到门口,他淡淡地向聂咏夷打了声招呼,聂咏夷也很客气地和他寒暄几句,我却为这种诡异的平静感到心慌意乱。
“你来干嘛?”秦亚东一走,我马上变得泼辣起来。和他分别快半年,再相见虽然称不上欢欣,但心里的某个角落却隐隐约约地希望能多看他几眼、多听他说些话。即使他来找我是因为离婚手续没办妥,或者是来告诉我他过得很幸福、谢谢我成全之类的话,我也无所谓。
“到美国谈生意,顺便来看看你。”哼!原来是“顺便”而已。
“我很好。”
“不请我喝杯咖啡?”说来说去也没说到主题,于是我收了院子里小桌上的咖啡杯,进屋里重新又泡了两杯咖啡出来。他已自顾自地在秦亚东刚才坐的位置坐下了。
他接过咖啡,道了声谢才又开口,“你乐不思蜀?”
“予勤、予劲还好吧?”我特意不去理会他话中隐含着的讽刺,径自问起两个孩子的近况。
“他们很可怜,连着两个妈妈都是不负责任的女人!”
他今天是怎么了?每句话都带着刺!
“对了,离婚协议书是不是该由我保留一份?”我可不会连这点法律常识都没有。
他咬着下唇,像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我可以给你充分的自由,但是我绝对不会答应离婚……除非你拿结婚证书来换。”
“聂咏夷,你有点常识好吗?没办妥离婚手续的人能够结婚吗?”
“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可以了。”
我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找不到人?”
他仔细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蛛丝马迹。“秦亚东是个好人,你别对不起他。”
“聂咏夷,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我已经不爱你了。”我恨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得吞吞吐吐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抗辩,眼光投向远方,淡淡地问道:“跟着我这么多年,你一直觉得委屈?”
一阵阵心酸往喉头涌来,我困难地吸了口气,匆匆撇过头去,免得让他发现我的眼眶已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你不肯用我给你的信用卡?”他很轻声地哄着我回答,我差点就卸下武装了。他就是这么可恶!不论惹得我再怎么生气、伤心,他只要摆低姿态好言好语几句,我就会笨得乖乖投降。
“我养得活自己。”
“盼盼,你别太逞强,你瘦了。”
他好贪心!他就希望我能过得好好的,最好再移情别恋,缠上别的男人,好让他能心无挂碍地和于香凝双宿双栖吗?
“不劳你费心。”
我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态度十分不满。没多久,他就告诉我明天一早要飞回台北,要先回饭店了。
“如果你想回到我身边,随时可以来饭店或机场找我,我也帮你订了张机票。”
他根本一点诚心也没有,我会跟他回去才怪!
我无啥意识地陪着他走到门口,他打开车门要跨进去时,犹豫了一会儿,回过头对我说:“你要保重……希望有机会能再听你唤我一声‘聂大哥’。”
看着他的车子绝尘而去,我痴痴地站在原地,让加州的夕阳洒了我一身。他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么若有意似无情的,又绝口不提和于香凝的事,他难道不知道我的小脑袋瓜没有能力去思考、分析这么复杂的事吗?
聂大哥,我心里一直是这么唤你的。你真的怀念这个我专用的称呼,怀念我们的过去吗?
第八章
很快地,圣诞假期即将来临。街道上处处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百货公司里也摆满了圣诞卡、圣诞树等应景的商品。每回不经意地看到年轻夫妇们牵着小儿女的手,兴高釆烈地在街上采购时,我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望几眼。如果我的自尊心不是那么强,我大可以死皮赖脸地缠住聂咏夷,犯不着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异乡流浪。但是,我又何必那么委曲求全呢?
再过半年,我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了,到时我又该何去何从?美国不是我能落地生根的地方,回台湾又怕触景伤情……算了,等真的拿到学位再烦恼吧!
我不可免俗地也到面包店买了一个圣诞节的特制蛋糕,准备自己一个人过节。
开着车回到家里时,我下意识地打开大门口的信箱,希望能收到由台湾捎来的祝福。
事实上,这一年多来,我从没收过一封寄自台湾的信,可是每次打开信箱前,我心里总还是抱着期盼。
不过,今天信箱里却躺了两封远渡重洋的贺卡──是予勤和予劲的笔迹!他们怎么会想到要寄卡片给我呢?是不是向爸妈问的地址?
迫不及待地,我坐在屋前的阶梯上,就拆起卡片来。
先拆予勤的吧!
她都上国中了,不知道课业会不会很重?卡片的封面是白皑皑雪地里竖着一棵大圣诞树,树上写着大大的“MerryChristmas”,很符合她行事简单的风格。
盼姨:
你再不回来,爸爸真的要让人抢走了!你的优势不过是爸爸名正言顺的妻子,那个女人比你漂亮,又和爸爸生下了我和弟弟,爸爸也比较爱她的样子,而你居然还在这个时候跑去美国念书,我看你是没什么希望了!
现在,那个女人常约我们吃饭。我是觉得不去太残忍了,因为她打电话来时,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语调。可是,我们一起吃饭时,气氛好奇怪哦!几乎都是她问一些问题,让我和弟弟回答,要不然就是由爸爸和她聊上两句。爷爷奶奶知道这种情况后很生气,奶奶当着爸爸的面对我和弟弟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们要是敢叫那个女人妈妈,就不要姓聂好了!”我那时不知怎么了,当场回了一句:“那我们全家最没资格姓聂的人就是爸爸了!”结果,奶奶还认为我说得很有道理,又狠狠地骂了爸爸一顿。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怪异吗?一个老是告诫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被人数落得体无完肤,更有趣的是奶奶最后还骂了爸爸一句:“你连予勤都不如!”
我不想浪费什么钱买礼物给你,不过有一样礼物是准备等你回台湾后再当面送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圣诞快乐予勤
予勤就是这个样子,明明很关心我,却又故意装成一副没大没小、不在乎我生死的跩模样。可是她的信真的教我好感动!我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总是有份感情在。全世界最无情无义的也只有聂咏夷一个了!
接下来,我又赶忙拆开予劲的卡片。他的卡片封面是一个胖嘟嘟的圣诞老人背着一个鼓鼓的布袋,笑咪咪地充满了节庆的喜气。
盼姨:
你在美国还好吗?你是不是真的生爸爸的气而不回来了?我和姊姊是无辜的啊!
你的地址是爸爸告诉我们的,他要我们记得写张圣诞卡给你。虽然我们的亲生妈妈回来了,可是我觉得你才像我们家中的一分子。以前对着妈妈的照片,常常想着如果妈妈还活着有多好,现在却只觉得麻烦大了。
昨晚我鼓起勇气问爸爸是不是不要盼姨了,你知道爸爸怎么说的吗?他说:“没这回事,是你盼姨不肯回来。”他的样子好象很难过耶!你就回来嘛!现在爸爸很忙,都没人带我和姊姊出去玩了,我们都好想你。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如果你和爸爸离婚了,我一定要跟你。最后,祝你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