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沈静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觉得好有成就感;张子扬却不以为然地皴着眉。
“引狼人室!”他小小声地嘀咕着。
“哥,你不会还在计较昨晚的事吧?”张宝琪吃了美食,促狭别人的兴致更高昂了。
“大嫂好辛苦啊!昨夜不知被你折腾到几点才能睡,今天又一大早起来做这么费事的早点。”
沈静的俏脸迅速染上一层红晕。“不费事的。”她急急地辩解。
其实呢,张子扬请了两个女佣,只不过她们不住在家里,上班时间也和他们夫妻两个一样。
张子扬压根不去理会张宝琪的胡闹,希望她能自觉没趣。他转头对着沈静说:“小静,我今天出差到高雄察看分公司,下礼拜一直接飞大陆。”他话里很有些不舍。好不容易和她擦撞出一点火花,他多想双手护住那微弱的火光,直到它熊熊燃烧。可是人早已订下的行程啊!
“那……你一切小心。”沈静的口气挺像个小妻子。
“喂,别在我面前上演十八相迭,小别胜新婚痳!”张宝琪不甘被忽略。“哥,既然我吃了大嫂这么一顿好的,你就则让我知道你在大陆寻花问柳,要不然……哼、哼、哼、哼……”虽是一大早,她的笑声真教人毛骨悚然。
“要不然怎样?”他倒是很好奇。
“也不怎么样,我叫大嫂离开你。”很大的杀伤力吧?
张子扬的心不知怎地跳得好急,狠狠地瞪了张宝琪一眼。不行的,小静是他的,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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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扬出差的一个星期,天天打电话给沈静。这一晚,当然也不例外。
“好吗?”
“嗯!”
这是他们每天通电话的必备台辞。
“宝琪没给你惹庥烦吧?”
“没有。”
他咕哝了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静咯咯地笑着,“我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脱口而出,马上觉得愧对宝琪。但两人日渐熟稔后,也常常开玩笑,她想这句话即使在宝琪面前,她也敢讲,心上才感到舒坦许多。
张子扬笑了笑,“还说呢!易地而处,你信不信宝琪会说一样的话?”
电话这一头的沈静嗔笑着说:“哎呀,长途电话这么贵,我们净说些无聊的话。”
一句“我们”穿越过台湾海峡,让彼端的张子场感到心荡神驰。
“我好想你!”他的声音充满了浓情蜜意。
沈静没回话。
“想不想我?”他忍不住问了。
“我最近买了几本不错的食谱。”
张子扬一时无法彻底分析她的语意──到底想不想?
“今天爸爸问我何时进‘竞宇’?”她很快地另起了一个表面上更重要的话题。
“你怎么说?”
“我说事务所的大小事尚未学全。”
她的声音透过话筒是那么不真切的娇柔。他叹了口气,“其实是你的借口吧!”
沈静有点讶异他的一针见血。“对不起,我不想在背景显赫的环境下工作。”
“我就从不这么想。”张子扬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训人,“只要实力胜人,位高权重是当得的。”
言下之意是沈静太怯懦了,还自以为有一身傲骨吗?他念头这么一转,虽然话没说出口,但怕沈静就要动怒了。
可她不知哪来的好心情,居然半真半假、半正经半撒娇地说:“是啊!老公你最棒了,我怎么比得上?”
沈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电话两头的人儿都被这不寻常的对话给震撼了,久久静寂。
“晚安,早点休息吧!”她不等他回话便挂上话筒,一只手捂着胸口,兀自脸红。
夜深了!
她推开落地窗,坐进阳台上的摇椅。
天空中繁星点点,今晚好晴朗啊!院子里飘来淡淡的桂花香,秋天到了。
沈静整个人蜷缩在摇椅上,身上盖了件针织外套,任那缓慢的晃荡频率放松自己。
小顾不知怎么了?
婚后,这当然并不是第一回想他,心里要惦着谁,又岂是道德理智所能约束的?只是,此时张子扬远在上海,她更有一种“背夫偷汉”的罪恶感。
想着,她不禁哑然失笑。
记得,是好久以前了,小顾老爱笑她滥用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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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琪结束了假期,就要回美国去了。在十多天的相处中,沈静和她成了好朋友,上机场送她回美国的那一天,宝琪登机前还直拉着她的手说话。
“大哥是个好人。”她神秘地笑了笑,“千万别告诉他我这么说过。”
沈静不禁抿着嘴轻笑,她相信他们兄妹的感情绝对不比自己和小寒、小匀的感情差。
“他很傲气的,也有点大男人。”她担忧地望了沈静一眼,“这些年来,我妈妈和二妈两人争吵不休,他和子榆居然都站在爸爸那一边。”
“可是,他是真心待你的。”她的口气不复往日的活泼。“你将来会懂的。”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懂?”
张宝琪摇摇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该进关啦,保重!”
沈静心不在焉地走出机场大厅,忍不住叹了口气。宝琪年纪那么轻,似乎远比她清楚她和张子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过没几日,张子扬也从大陆回来了。
他们两人的关系仍旧迟滞不前,张子扬对沈静冷淡的态度渐感不满。当然,她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妻子,可是──她太独立了。
张子扬常觉得自己并不存在于她的生活中,至少没有占一个重要的地位。她不会向他要任何礼物,不会关心他事业是否顺利,更不会腻在他怀里撒娇。
而他偏偏知道她从前一定常向顾嘉南撒娇。她优雅的体态、娇甜的嗓音,怎么看也该是个惯于撒娇的女人。
是他没有福分。
但是,很奇怪的,他从不后悔娶她。
一日深夜,张子扬突然想找沈静小酌一杯,便来到她房前敲了敲门──没人应。
他顺手开了门,发现沈静整个人缩在沙发上睡着了,那个样子好可爱!他笑着走过去想抱她到床上,却发现她手里拿着东西。原来,她是垫了本杂志在写信。
他迟疑了好久,还是从她手中抽起信纸。
小顾:
终于还是提笔写信给你。见你的最后一面是婚礼那天,我真希望我会突然发现那只是一场奇怪的梦,然后跑过去抱着你,这样我们就可以再牵着手散步了。
但,终究不是梦。
回想起来,你并没有“认真”挽留我,我真的有点恨你。如果你坚持些,或许我会回心转意的。对不起,我实在不该这么说,那家公司真的于我有特殊意义,想到爸妈曾为它付出的一切,说什么我都无法袖手旁亲。若你开口留我,只是让我们承受更多的挣扎去换取一样的结果。我家里的事你并不是很清楚,我现在也不想说什么,那彷佛是在为我自己的行径找一个借口,只是,盼你别怨我。
昨晚我梦到爸爸骂我是傻孩子,他说他不再疼我了。于是,我哭了一夜。我已经很可怜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人骂我呢?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你知道吗?刚开始我一直认为自己一定过不下去,可是慢慢地,我感到恐慌了,因为我依旧活得好好的。这世界谁没有谁会真的活不下去?或者是我这个人不配拥有壮烈凄美的爱情?
天渐渐凉了,那么些早的秋天,我们在做什么?记得有一年秋天,我们背了好多郑愁予的诗,常常话讲到一半就会冒出一句诗来。我常接头晃脑地边背边叹气,你就取笑我为赋新诗强说愁,又哄着我,说一辈子也不让我懂那些淡淡的哀愁。不是你的错,一切是我自己去懂的。
冬天也是很好的。念书时,我不那么爱漂亮,最爱借你的外套穿,甩着长长的袖子觉得好有趣!你说过冬天是逛夜市的最佳季节。逛夜市时,我总吃得比你多,你还会戳戳我的额头说:“喂,再胖我就不要你了!”而我只是咧着嘴傻笑。现在,我的先生很有钱,我想再没有人会拉着我在夜市晃了。幸好那时吃得多,如今想来是不该有遗憾的。
而且,好象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无一日不好。我怎么这么狠心呢?
我想是我们情深缘浅。
写这封信不是为了勾起你对过去的依恋。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想写封信给你。
希望你过得好。
小静看了这封信,张子扬真的只能用百味杂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生气、有些嫉妒,还有一些些爱怜。如果是顾嘉南,一定会愿意无条件为她解决任何难题吧!
是的,他是没有顾嘉南的情深意重,但是,他愿意好好照顾沈静一辈子。
看着沈静沉睡中的容颜,好象是不染尘世的天使。是天使落入人间受苦吗?
张子扬甩了甩头,还是将沈静抱到床上放好,再轻轻地帮她盖上棉被。那封信,他用杂志压在床边的小桌上。
好静好美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