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第二天,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阵势吓傻了徐曼曼、气坏了鱼步云:第三天开始,照顾人成习惯的她理所当然地荣登厨娘宝座,包办邻居们的晚饭。当然,伙食费由从情人手中抢下主事之位的村上怜一、与雨朵那位财力雄厚的爱人提供。
这件事当然让鱼步云不爽到了极点,因为这些闲杂人等打扰了他和慢慢慢独处的时间,可惜他没胆单挑冷漠不近人情的老板,只好摸摸鼻子咬著牙和血吞,使出东洋绝技——忍!
但是,忍得了一时忍下了一世,有时脾气一拗起来,连徐曼曼也直呼吃不消,只好趁他不注意时跑上顶楼避难去。
像今晚就是。
关上顶楼的门,还能听见他对可法·雷吼叫的声音。徐曼曼捂住耳朵,受不了地摇头吐舌。
其实,这栋公寓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鬼影幢幢:相反的,住久了之後,她渐渐喜欢上这老式建筑,而且,顶楼还有个园子能种种花,真好。
这么想的当头,「喀嚓」 一声与一小簇火光引她注意,不远处,淡白的轻烟袅袅,伴著时亮时暗的火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黎忘恩在抽菸。
她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她都没发觉?
「黎、黎小姐。」面对这位冷淡的邻居,她还是有点胆怯、下自在。
看出她眼中的惧意,黎忘恩挑眉,「你不怕脾气暴躁又爱用拳头的鱼步云,却怕我,真奇怪。」
徐曼曼有些下好意思,「我……嗯,这个……」
「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多少都感觉到了吧。」黎忘恩直视她,「鱼步云跟一般人不一样。」
一反平日的迟钝,徐曼曼听得懂她所指为何,重重地点头。
「怕吗?」
「我没想过自己怕不怕。」她很老实,「或者应该说我没时间想这个问题;再说,就算现在想也来不及了。」
「若是你伯,可以趁早离开,躲得远远的,我保证他没那本事找到你。」黎忘恩打量著眼前羞羞怯怯的小女人,实在无法理解向来趾高气扬的鱼步云,在这女人面前竟是气弱的那方,像只拔了爪的老虎,变成一头大猫。
「我不想离开他。」这句话立即冲出徐曼曼口中,「我、我很死脑筋,爱就爱了,不会改变,不管步云是什么人,我、我都爱他。」天,她的脸好烫!
「是吗?」黎忘恩点点头,「鱼步云是粗鲁了点、没品了些,也找不到什么傲人的优点,将来更不见得会成就什么大事业,但是他很真,不作假。」
「我知道。」徐曼曼放松地笑了。她比谁都清楚心上人脾性单纯得像个孩子。
「他没办法让你过贵夫人的日子,能三餐温饱就该偷笑了。」
「我只想平平凡凡地过日子。」他如果太出名,她反倒很伤脑筋呢。「平凡就是一种幸福。」
「女人还是贪心一点比较好。」
「我只要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就够了。」说出如此露骨的话,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脸红。
「难得有情郎是吗?」没想到真有这么传统的女人哪。深受女权主义薰陶的黎忘恩,无法想像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竟还留有如此稀有的品种。
鱼步云上辈子是烧了什么好香,能得到这颗罕见的真心?
好……尴尬。「如、如果没事的话,我先下楼了。」结束了话题,徐曼曼有些无措。
「嗯。」
徐曼曼离去的脚步因为突然一闪而过的想法而停了下来。
「你……」她试探地开口:「一直在保护他们对不对?」
黎忘恩冷冷一笑,「我像是那种会保护人的人吗?」
虽然她的答案很冷血,徐曼曼却反而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你一直在保护步云他们,因为他们有些与众下同,所以你一直不著痕迹地保护著他们。」
「我没那么好心。」
「谢谢你。」徐曼曼真心地道。「我替步云谢谢你。」
「嗯。」冷淡的回应添了几分下自在。
「那……我先下去了。」还是不习惯跟她独处,徐曼曼心里又敬又怕。
「嗯。对了,别告诉怜一我在顶楼。」
「咦?」脚步微顿,她回头。
黎忘恩扬扬手上的菸。「他不喜欢我抽菸。」
原来……「噗哧…」不知为什么,徐曼曼觉得好笑,不自在的感觉在笑意中点滴流失。
「还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跟他们一样叫我黎。」
「那……黎,我先下楼了。」关上门前,她回头,再次表达感谢之意,「谢谢你为步云做的一切。还有,辛苦你了。」她似乎比较不怕她了。
不可思议的,黎忘恩扬起唇角,看著她慢慢关上门,而後仰首欣赏城市里的夜空。
辛苦吗?「一个吸血女、一个恶魔男、一个人鱼後裔,外加一个偏执的拼装狂,的确够辛苦。」就连她自己,也是跟村上怜一同族的鹤仙後代之一,一屋子全是怪人。
深吸一口菸俊缓缓吐出,将菸捻熄,她淡淡地笑了。
如同之前的每一晚,待鱼步云赶走一干如蝗虫过境的碍事人等,已经十点多了,回头却发现竟然连心上人都被自己一并打发掉,不在屋里。
她跑去哪儿了?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跟她说哩!
按捺下微恼的情绪,鱼步云正打算出门把人找回来,才开门,他要找的人显然正奸要进屋。
徐曼曼连一声疑问都来不及挤出,门里的男人突然伸长铁臂,迅速地将她勾进屋,连同大门砰一声关上。他怕死了又被一票电灯泡邻居搅和得整夜下得独处。
他脸色怎么这么臭?「怎么啦?」扶靠在他肩上的小手没有收回,彷佛被胶黏住了似的。
炯炯黑眸盯住她上仰的脸一会儿,随即将脸埋进泛著淡淡女人幽香的肩窝。
「我好可怜……」
可怜?这两个字最下适合用在他鱼大爷身上了。
「噗哧!」她忍不住笑出声。
笑?她竟然敢笑?
「喂,女人,你会不会太没有同情心了一点?」
「同情心不能用在你身上。」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教会她一件事——眼前这个男人得寸进尺、蚕食鲸吞的本事不小,不能太宠他,否则倒楣的会是自己。
小手拍拍他的宽肩。「先放开我。」徐曼曼走向厨房,她还有碗盘没洗哩。
鱼步云乖乖地跟进厨房,双手抱胸地靠在流理台前,看著她专注的侧脸。
如果这就是家的感觉,那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我辞职了。」他说。
她洗碗的手一顿,侧首看向他。「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说辞就辞?」
「黎找了份新差事给我。」
「哦。」她听他说过黎是万能事务所的老板,其他人都是员工,可至今她仍不懂这事务所到底是做什么的。除了步云之外,奸像每个人都很清闲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工作?」
「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吗?」见她点头,鱼步云莫名地感到开心又得意。「海洋世界要我回去。」
「当饲养员?」
「不是。我回去看了—下,没想到观赏鱼区的鱼群在搞绝食,说我不回去就不吃人类喂食的饲料。我是不相信它们真能饿死,不过的确瘦了一点。」难怪秃头馆长急得直跳脚,甘心用副馆长的位子利诱他回去。
他说的话……好奇怪。「你说得好像跟鱼儿很熟、听得懂它们的话似的。」
水龙头下忙碌的双手停住,有个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逝。
她想起前几天鱼步云陪她出去采买食物,途中经过一家水族馆,他进去一会儿俊,水族馆老板笑嘻嘻地送他出来,嘴里直说「要不是你,客人寄养的红龙就赔定了」之类道谢的话;再加上他平日爱泡水的行径……
紧接著,她又想起鱼步云荒腔走板的「人鱼公主」故事——
人鱼公主跟侍卫长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生了一票人类跟人鱼的混血……
是这样吗?她定定地看著他。事情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吗?
「你、你这样看我是什、什么意思?」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好难得,他说话结巴耶。徐曼曼眸里写满惊奇。
就是因为这样,黎才会对她说那些话吗?为了保护他?
「黎对你很好。」
「拜托,万年寒冰魔那样叫对我很好?」不对,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回正题,我刚说的你就当没听见,不算数。」
「不行啊,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的。」
「我说收得回就收得回!」他开始撒泼,完全没道理可讲。
「那你的求婚也要收回了?」她故意问。
「开什么玩笑!说出去的话哪能收回来!」对了,他猛然想起这个切身的大问题。 「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戒指呢?」抓起她沾满洗碗精泡泡的手。 「还没戴上去?!你是要我等多久?」
双重标准!哪有人这样的!徐曼曼又好气又好笑,然心底涌起的甜蜜滋味却也骗不了人。
他或许不是白马王子,但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