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母亲在旁哄骗无效,声音有些不耐烦地加大,女孩噙着泪水,仍固执地不肯走—
—秦盈举眨动着眼睛,女孩某些特质,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位。不知不觉地,她走
向小贩,买了一大把的气球,蹲下身子,将气球放在小女孩的手中。
「小妹妹,送你。」
「谢谢,阿姨。」小女孩破涕为笑,高兴地绽开纯真的脸。
「不可以!」女孩的母亲连忙阻止。
「别客气。」她微笑。「只是一点小礼物。」
女孩的母亲没再坚持。「谢谢。」
「谢谢阿姨。」小女孩甜甜地挥手:「再见。」
「再见。」
小女孩走了几步,忽然挣脱母亲的手走了回来,在她的脸上亲了下。
「阿姨,你是最好的好人。」
说完,跑回母亲的身边。这是第一个有人这么说,秦盈姿抚摸着方才被亲过的脸颊,
目送着心满意足的小身影离去。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此时,她竟有股想拥有个孩子
的念头,是太寂寞了吗?
「看你的模样,似乎很喜欢小孩。」方才那个男子悄立在她的身后。
「你是看面相的,还是心理咨询医师?」秦盈姿生气地说。「怎么老像个贼般,闷
声不响地出现?」
他有很好的修养——一笑置之。
「我是姜相继。」他自我介绍。
「我才没兴趣管你是谁!」
秦盈姿走了开,她现在最根、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
他追了上前。「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已经结婚了。」她冷冷地说。
「不可能!」他却很肯定。「一个会在这时候,仍逗留在外面数星星的女人,家中
绝对没有可以让她等待的男人。」
他的话说到她心坎里,她最怕认清这个事实——只有她一个人。
「我没说错是不?」
「你去死吧!」她大喊。
离婚成立!
「我不服!」秦盈姿像头凶猛的母狮,对着端坐在上方的法官大叫。「你没有理由
取消我的婚姻资格!」
法官收拾桌上的东西。「理由已经很充分。」
「那不是真的!」秦盈姿想冲过去,被法务人员拦住。「你不能是非不分!」
法官嘴角不悦地往下撇。
「我分得很清楚,在各方面的显示上,你的确有违妇道,严重影响到你先生的颜
面。」
「几张照片又能证明什么?」她嘶吼。「你不能冤枉我!」
「我从不冤枉人。」法官站起身。这个判决你应该很满意才对,可以名正言顺地和
你的男人在一起。」
「你不能走!」
法官离席,她大喊地想推开法务人员,此起彼落的闪光灯不断地闪着。
「我不服!」
她叫到后来没了声音,看热闹的人、记者全离开;法庭里只剩下她一人,秦盈经跌
坐在椅子上,她不服,她没做错事,为什么这么待她?
仿佛早已料定结果似,王豪伟今天没有出庭,四周空荡荡地,所有的人全遗弃了她,
没有公理、没有温暖,只在这么一个大热天里,她觉得身体冷极了,绝不!她不接受这
个判决,她要找他理论,她冲出了法庭——
挟着一股怨怒,她来至他家,猛按门铃。
「谁啊?」很熟悉的声音。「没人教你拜访人的礼貌吗?」
门打了开来,对方看见她时,表情相当惊讶,直觉地想关上门,在他关门前,她火
速地进入屋中。
「再抵赖啊!周健宏?还是小奇?」她面对着他。
他迅速地恢复神色,张着无辜的眼睛。
「你在说什么?」
还想装傻!
「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见面对不对?本以为我还得花上些时间。」她冷笑。「你躲
藏的功夫真不高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不承认。「请你离开。」
「你们合谋诓我对不对?」他在此地,情形已经很明显。「那晚是你们串通好,让
我栽进去的对不对?」
「你所讲的我一概不懂。」他推得一干二净。「这里是私人的地方,你无权进入。」
「私人的地方?」她仰头大笑,声音中充满悲愤。「现在你们可以称心如意了!赢
了!所有的人全认为我是个淫荡的女人;而他则是个受尽委屈的男人。哈!哈!好一个
受委屈的男人。」
他没有出声,静默地站着;秦盈姿止住笑,眼睛盯着他。
「你心里应该很明白,那一晚是怎么回事?是王豪伟授意要你接近我?」
他避开她的眼光。「我真的不知道,也不了解你在说什么。」
他想赖到底。
「王豪伟呢?他躲在哪里?」
她眼发凶光地在屋内搜寻着;如果她此刻回过头看的话,会发现身后的男人,脸上
有丝愧疚及怜悯。
他轻叹了声。「他不在。」
她暴怒地转过身子。「是你毁了我的婚姻。」
「我不——」
「你想说不懂,还是不了解?」顾不得身高只及他的肩,她疯狂地锤打着他。「你
可知道我身上已被绣上‘红’字,现在每个人全用有色的眼光看我,这全是拜你所赐!」
他原可以轻易地推开她,但他没有,任由她打在身上。
「我早说过,何必强留有名无实的婚姻?」他缓缓地说,「徒让自己不快乐。」
话中无疑已承认他是周健宏,秦盈姿停下手中的动作,拉着他。
「跟我到法官面前澄清,我不是淫践的女人,要他恢复我的婚姻资格。」
他没有移动。
「何苦要自缚,没有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只会让两个人痛苦,你要是肯放弃一桂桔,
将不难发现脱离了不愉快的婚姻,生活反愉快多了。」
「听来我还该感谢你才对。」她听不进去。「你使我无脸见人,竟然还振振有辞!」
「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全是在愤怒、不满、怨慰中过活吗?」他怜悯之色更浓。「我
的做法固然不太光明,但全因你太固执所至。一个很易解的程式,与其两个人痛苦,何
不各自寻求新的生活?」
她才懒得听他废话连篇,拖着他:「走!我们到法庭上说个分明。」
「我不会和你去。」他拂开她的手。「更不会承认什么。」
「一个牛郎的代价多少?」她口不择言地说,「王豪伟给你多少钱?你开出来,我
同样能给。」
他俊秀的脸微变。
「你恐怕要失望了,有些事不是能用钱衡量。」
「但对你而言确是如此。」她轻蔑。「哪一个牛郎不爱钱?身体、尊严都能出卖了,
还有什么不能?」
「你说得对。」他神色严峻。「只是你的钱,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专拿女人的钱吗?」她刻薄地说,「说个数字!」
「你闹够了!」
王豪伟铁青着脸走进来,她迅速地面看他,愤怒地说:「你是个卑鄙的男人!」
「彼此、彼此。」他冷冷地说。「你也未见得高尚。」
「好了,你们去说个清楚。」王政育将外套往身上一搭,走了出去。
「何以如此对我?」她看着王豪伟怒问。「串通那个牛郎羞辱我!」
他面无表情。「杨律师已通知我判决的结果,我们现在是不相关的两个人,以后未
经过我的允许,不准进入我的屋子!」
「你太冷酷了!」她叫。「说什么我们也曾夫妻一场。」
「我从未将你现为妻子。」他指着门外。「你出去!我渴盼你走出我的婚姻世界已
经很久了!」
像驱逐条狗般。一点情意也无!秦盈姿觉得又冷、又怒、又悲;她想闹、想吵,想
摔东西……但一整天的激动情绪下来,加上没吃下半点东西,她身体颤抖得厉害,似哑
了的嗓子,此刻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全身无力气地突觉得脑门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她不要醒来。
深沉的痛苦,使秦盈姿不愿清醒过来,她要留在安全的梦中。妈妈,她感到母亲在
呼唤她——
男人是不可靠的,别将感情一味地注入进去……
妈妈,太晚了!她已失去了所有,走上与她相同的命运。
母亲的眼睛是忧伤——
孩子,释放自己吧!
不!她不要!她不愿!她恨!她怨!她不甘心!
释放自己吧……释放自己吧……
母亲的身影逐渐消失……妈!别走!
「不要走!」她大喊她醒来。
「你醒了。」没有暖意的声音。
秦盈姿一张开眼睛,入眼的是张冷漠的脸,地忽然怀疑自己何以要执意固守着一个
全然不爱她的男人,母亲的话在她耳畔回响着——释放自己吧……
可是她不甘心啊!她不知道自己想追求什么,想从一个绝情的男人身上取得什么—
—依靠?爱情?几年的婚姻有的只是屈辱与空虚,难道她真的想继续受屈辱,过著有名
无实的婚姻生活……她不愿自问下去。
「你从来都不曾爱过我吗?」
她下来的问题,令他怔了下后地眯起眼睛。「一个很可笑的问题。」
「回答我!」她说。
「不曾。」他淡漠地说,「我从来也不曾爱过你。」
预知的答案,仍让她的心痛苦地有如刀割,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