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米契尔明白她无法理解,不过他所说的并非假话。
“那……我没得选了?”
“基本上,是的。”米契尔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其实不能答作是女孩,因为她的灵魂已经不复存在,在床上的充其量只是一具会呼吸的躯体——他知道如果李绢绢再不进入这身体,那么时间就要来不及了。“李小姐,时间到了,你该做一下准备了!”
“准备?”李绢绢听到他这么说,简直是一头露水——准备?她要做什么样的准备?“我要准备什么?”
米契尔没回答她的问题,左手轻轻往上举,李绢绢的灵体便缓缓的飘在半空中,和床上的身体呈平等状态;而当他的手倏地下降时,她便像块铅块般落入水中似的落在这个新身体上,同时在瞬间融合为一体。
当整个动作结束后,这时米契尔才回答了她的问题——尽管她已经听不到了。不过他相信,她能感觉得到的,毕竟,这个过程并不舒服。
“产痛,”他说:“你要有忍受疼痛的准备。”用疼痛两字来形容似乎有点不太恰当。若要正确描述那感觉,恐怕只有“剧痛”能比之一、二。“因为身体与灵体融合之物,会产生一些排斥现象,你只要熬过这两。三天就会没事了。”
不过,他这话说得太晚了。
因为他才刚解释完,床上的身体——这时该说的是李绢绢——忽然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
“看来,真的很痛。”米契尔真的对她感到有些抱歉,但是他想,让她提早知道会有这般的疼痛只会增加她的恐惧而已,不如不让她知道的好。“你自己保重,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说完这话,他张开洁白的羽翼,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间病房。
第二章
有人说,若疼痛以十级来界分它对人类神经所造成的影响力,那么骨折、断腿所引起的疼痛可以列为五级;而女人自然分娩时所造成的疼痛,无庸置疑可以摆在第十级。也就是说,这世界最“痛”的感觉莫过于生孩子了。
那么,她现在所感受到的疼痛又属第几级呢?这问题在李绢绢因为难耐的疼痛而尖叫的同时,浮现脑海。
她快死了!真的,她知道自己快死了!若不是她快死了,那为什么她会这么痛?她又没骨折,也没要生孩子,却感受到这锥心刺骨的疼痛——锥心刺骨这词儿大多数人都将它用在形容心理感受,但她现在却是真实地感受到何谓“锥心刺骨”——除了她快挂了,还会有什么其它原因?
“快……杀了我!”李绢绢在恍惚之间,发现有几个人靠了过来,她奋力抓住了其中一个。“一刀杀了我,我快受不了了!”真的,她宁愿一死以图个痛快。
“啊……”她的喉咙因为过度嘶叫,已经无法发出任何一个完整的音符,她的声音是沙哑破碎的。虽然她的喉咙不堪这样的刺激而疼痛不已,但是比起她的身体所受到的剧烈疼痛,它是可以被忽略、被忍耐的一种。
“戴凡波小姐,请你冷静下来!”凯莉制止了她以拳头捶打自己的动作。
她在隔壁房巡房时突然听见她的尖叫声,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到这里来察看,没想到居然见到在一个礼拜前,被医生宣布这辈子可能会成为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艾琳·戴凡波,正用力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整个身子蜷曲在一起,似乎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艾琳具有古典美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额前的青筋浮现,两排牙齿死命地合,凯莉知道自己必须制止艾琳自虐的动作,因此她以身体的重量压制艾琳,让她不能再以双手伤害自己——老天!她的金发已经因为刚才的抓扯,被拔起不少,进而散落一地。
就在凯莉与濒临崩溃状态的艾琳拉扯之际,其他的护士也听到了尖叫声,陆续赶到。在看到这情形后,有人立即通知主治大夫到病房来,而其他人则上前帮助凯莉制止艾琳。
“凯莉,这是怎么一回事?”总共有五名护士——其中一名是男护士,因为挣扎中的艾琳的力气实在大得出奇——使尽全力才勉强让艾琳不再有机会伤害自己。“我也不清楚,刚才我在隔壁巡房时,突然听到她的尖叫,和金属的撞击声,等我赶过来时,她就已经像发疯狂似的捶打自己的头。”凯莉气喘不已地转述先前的情形。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被医生宣布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以一个被人宣判成了植物人的人来说,她的“表现”实在太有活力了点。
“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情。”
过不了多久,有护士拿了镇定剂准备要注射到艾琳的身体里,当然,这又是另一场的肉搏战,不过五。
六名护士终究是战胜了发狂中的她。然后,医生这时也急忙赶了过来,他快速检查了她的脉搏,发现她的心跳快得令人吃惊,而且他发现她的视线虽然没有焦点,但从她不断从嘴里发出的呼喊,他明白她正处于一股剧烈的疼痛中……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还必须经过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艾琳·戴凡波,已经醒过来了。
他不明白这事怎么发生的,但她醒过来的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
“依莎,麻烦你尽快通知她的家人过来。”
医生下了命令后,马上又吩咐其他人准备做一连串的检查,好以科学数据来证明她真的醒过来了。
终于,镇定剂发挥了功效,艾琳又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为了担心她醒过来后,又发生像刚才一样的情形,于是院方特别在她病房里留置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男看护,以防意外发生。
过了八个小时,戴凡波夫妇在接到医院的消息后,行色匆匆地搭飞机由长岛的别墅赶到医院。当他们见到医生时,他们的表情是惊喜且不敢置信的。戴凡波夫人紧紧握住丈夫的手,深怕自己只是在做梦,怕她的女儿醒过来这件事只是昙花一现,担心自己的希望最终又将落空……老天,她真的好怕、好怕!
对于艾琳,她一直有着深深的愧疚。如果她有多花一点点的时间注意到她、正视她的需要,那么她就不会选择以最激烈的方式来向世人表达她的愤、她的怨,以及她的恨。她不该只是沉溺在自己好不容易寻得的幸福中,而忽略了这个在世上唯一和她有血缘的女儿。
她虽然不是个好母亲,但她真的爱她,爱她这唯一的女儿。
“杜医生,艾琳她……真的醒过来了?”
她不敢直接到病房里面对自己的女儿,除了愧疚及自责外,她也担心看到的仍是女儿那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孔。从医生宣布艾琳已经脱离险境,同时很有可能在病床上度过余生后,她便一直躲得远远的,不敢守在女儿的病床前,因为只要看到她那不笑、不哭的面容,就等于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的失职。
“是的,我想这一点是不需要怀疑的。”唯一令人感到困惑的是,她居然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醒了过来,而那过程竟然是那样的激烈。“不过,她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太稳定,而且她一直喊痛……但是我们却检查不出她的身体有那里不对劲,所以我猜想这可能是来自心理层面的。”在戴凡波夫妇抵达前,他们的女儿曾醒过来一次,而那声势一样惊人,依旧是出动了不少护理人员才摆平她。趁她沉睡的时机,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为她做了一次全身的检查,却完全找不出让她如此疼痛的原因,于是他猜想,这八成和心理上的因素有关。
毕竟这女孩之所以会进到这家收费超昂贵的私人医院的原因是自杀,而自杀的人通常心理上若不是背负着莫大的痛苦,再不然便是一时难以承受刺激所引起的。而这两类人的分别在于——前者若是让人给救了起来,他们仍会不断的继续寻死;而后者则大多对自己的行为悔恨不已。
不论这女孩是因为前者或是的原因自杀,她之前的生活显然令她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决定在十七岁这个花样年华了结自己的生命。
“我想,除了日后的物理治疗外,她还需要接受定期的心理辅导。”
“这是当然,我们会为艾琳找全国最好的医生!”
戴凡波先生如此保证。“我们会让艾琳得到最好的照顾。”
对于这个继女,他的心理是复杂的。他知道他应该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给她成长时期所缺少的父爱以及支持,他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将她当成一个外人看待,并没有将她当成一个家人,因此虽然她有着“戴凡波”的姓氏,但是她总显得格格不入。在他了解到这样的情形时,他应该告诉她,他并没有将她当成外人,他十分高兴能有她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而且他常因工作的关系而必须游走全球,而因为不愿和玛莉安分开,便带着她一同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