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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迫不及待?”他笑嘻嘻地,没半点正经,霁莲无法对那张英俊得让她屏息的脸生怒,只好轻轻戳他一下,叹息道:“少贫嘴,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

  纤纤五指自他平滑的肌肉纹路滑过,霁莲感觉每当她的手拂过,掌下的肌肉就不住跳动,那感动让她不自觉地将脸贴近他古铜色的宽背。

  呵――在他的面前,她宁愿什么都不是,只要有他,只要有他!

  “现在该怎么办?你确定贺龙震真的死了?”她软软地又叹了一口气。

  “嗯――”他严肃地点点头。“跟我到关外去吧!牧场那里没有是是非非,也没有怨对错,反正他们也以为我死了,事情也告一段落,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但……”她想到她的仇恨、那场大火……还有他被世人唾骂的声誉。

  “你的仇我没有忘。霁莲,你可曾想过,杀掉一个人并不能结束悲剧,反而更容易招致另外一个悲剧?”

  “小韬……”她在背后张口欲言,他却已转过来,用大手轻轻点住了她的唇。

  “听我说完,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一个如果不能学会忘记仇恨,那他永远学不会快乐,更还能坦然地放开心胸去面对未来的生命。难道你愿意陈小韬这个名字一辈子背负杀人凶手的罪名,东逃西跑地过一生?”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名字不过只是个代号。”

  她噗哧一笑,马上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是啊!狗屁清誉。”她红着脸,吐吐舌头,把这句粗话说完,小韬拥着她笑得更大声。

  “你跟我一起快乐吗?”他执起她的手,认真地问。

  她点点头。“不可否认,我曾经在内心挣扎了好久。山下的世界有重重的礼教束缚着我,一个女人失去丈夫后注定一辈子就是个寡妇,而寡妇能做的事情就是守节。记得你对我说过的吗?你问我到底为什么而活着,是那些人云亦云,还是真正心里的感觉,在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你的那个晚上,答案就出来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霁莲。虽然你已经答应过了,可是我还想再听一遍。”

  他把头搁在她膝上,她的脸在小韬眼中成了一抹倒映在西湖面上的温柔云霞,笑容幻化成了彩虹。

  “卜山的生活也许更适合我,只要有你在,无论在哪里,我和小荷都不会害怕。你愿意这样吗?我的夫君?你是那么热爱自由的一个人,我只怕我会绊住你。”

  他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世间所有。“有你为妻,夫复何求?”

  她含泪垂下头轻轻吻他。“我答应你,我会学着忘记过去,重新为自己、为你,还有为小荷而活。”

  她开始微笑。

  “那还在这儿穷磨菇什么?咱们回卜山去,你老公说话算说,要是不能帮你争回这口气,我这个二当家也不干了!”

  “你……你想做什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霁莲有些紧张。

  “这个啊……唉――老婆,附耳过来。”他叽叽咕咕地在霁莲耳边嘀咕了半天。

  这回霁莲真的忍不住了,她提袖覆着嘴,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一次!嗯?”她问。

  “对!最后一次,有小浣那丫头在,准有法子搞垮贺家!”

  第十章

  关外,卜家牧场。

  两个月前,禁不起恩恩又硐又撒娇的手段并进,他们夫妻俩终于不远千里地走了一趟关外。

  当萧松吟看见“纪大夫”居然变成一个女人时,心中的讶异程度和晓恩不相上下。萧松吟打从知道了纪连的真实身分后,对小韬和霁莲的结合生出一种矛盾的情结。

  陈小韬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男人,但要霁莲那般纤弱的闺阁女子带着小荷在卜山待下来,基于对恩师的感情,他说什么也不愿意。

  为此他和晓恩开始争执,两人又是倔脾气,免不了又把当年的往事一一翻出来。

  那时小韬和霁莲正躲在小山坡旁情话绵绵,却见满天鸽子冲天飞过,小韬脸色一整,拉着霁莲上马,择一条捷径奔回牧场。

  迎面而来的是萧松吟一张满头大汗、慌张不安的脸。

  “霁莲,求求你,晓恩要生了,她一直在叫痛,拜托你,我拜托你。”松吟惨白着脸,随即自责地跺起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她吵的,孕妇是最敏感的,这都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吼她。”

  “你吼她?”小韬寒下一张脸,杀人似的日光朝松吟利利射去。“你这个猪脑袋!你竟敢吼她?你在夔州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一辈子要待她好的,混蛋!”小韬火气一起,抡起拳头就要进松吟捶去。

  霁莲急急拉住小韬。“先冷静下来,我相信萧大哥不是故意的,他很爱晓恩,不会……”

  “你也听到了,这迂腐的酸人竟敢骂恩恩!”不等她替松吟辩解完,小韬先行怪叫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把霁莲留在这里,一个文弱姑娘哪能待在这种地方?还有小荷,一个堂堂卓中堂之孙女,你要她埋没在这儿?”

  焦躁让松吟火气更炽,他也卷起袖子,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像公鸡似的,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地撞在一起。

  霁莲夹在中间,她背靠着丈夫,两手却使劲去推松吟,偏偏力量有限,最后她终于苦恼地喊起来。

  “别吵好不好?眼前最重要的是恩恩,你们这样又吵又骂的,要我怎么放下心看恩恩?”

  小韬昂着下巴冷哼一声,松吟则狠狠地撇过头,翕动的鼻孔猛喷气。

  霁莲摇摇头,这两个大男人哪――人群中一站出去也算是人中之龙了,怎么一见了面就像两个不懂事的小孩童呢?

  她叹了口气,急急冲进屋子,却看见卜老虎和安大伯从空地的另一边走来是。她心念一动,看着太阳下仍倔强得互相不讲话的两个男人,她拉住卜老虎,匆忙地扔下一句:

  “老爹,安大伯,能不能麻烦您们替我看着那两个人,我怕他们会在我一进房就打起来。”

  卜老虎没头没脑地收下这句话,就见霁莲急急进房去了。

  她以为晓恩会在床上哼哼唉唉的,却没想到这个大肚子孕妇竟轻松地哼着歌儿,坐在菱花镜前写起字来。

  “致虚极……宁静笃……万物并作……无以……无以……该死!又忘了这句,喔――霁莲姐姐,你来啦!”她对霁莲的神色仿若往常般俏皮地打招呼,又低下头去继续喃喃吟着:“对了!是无以观复。”她喜欢地笑起来,在纸上撇了两撇后,把毛笔往笔筒一搁,直起身子,站起来想坐上床。

  “好久没写《道德经》了,唉――被那个木头一气,都忘了一大半!”

  霁莲赶紧过去扶她,顺便切了脉象,一切平和,腹中胎儿安然无事。

  “恩恩,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大哥很紧张……”

  “别理他,那个顽固的臭男人,在我怀着孩子的时候,谁都不准对我吼,别说是天皇老子,就算是我阿爹也是一样。”

  “你……你是故意的。”霁莲恍然大悟,嘴角却忍俊下住地荡出一抹笑容。老天哪!她有些屿萧大哥,竟有晓恩这般调皮又可爱的妻子。

  晓恩摇摇头。“开始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我索性装到底,因为我再也不想浪费口水在那颗迂腐的脑袋瓜上,累死人了。”她哀哀地为背后强烈的腰酸叹了口气,霁莲扶着她躺下,细心地替她揉去结在腰后纠结的硬块。

  晓恩就这么侧躺着,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霁莲姐姐,你真是标准的好女人,我要是能勉强自个儿学到你三分之一,松吟那呆头鹅大概会感激涕零、痛哭失声。”

  霁莲静静地抿着嘴笑。“别太苛责萧大哥,他待你是真心真意的,那一年在徐府我就看出来了。他念闻一辈子的经书,脑子里全儒家那套压死女人的礼教规范,你就别难为他了。这一点答应我,好不好?”她诚势地握住晓恩的手。“累得你们夫妻为我和小荷的事伤了和气,我心里才真是过意不去。”

  晓恩忽然噗哧一笑,笑得霁莲莫名其妙。

  “你真的给小哥教坏了,没办法,你悟性比较高,碰到小哥那种人又有张能赚死人不赔钱的舌头,哪像我那口子,说穿了就是‘竹本’和‘古口’两个字!”

  “什么竹本和古口?”霁莲有些傻气地问,她实在学不来卜家寨这些人特有的滑嘴。

  “笨和固嘛,就是笨蛋和顽固啦!唉――我认了,谁教我当初一心就认定他呢?”晓恩戏谑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这还不算什么,瞎子也感觉得出来你和小荷待在这儿有多快活,那死脑筋不知道哪里堵塞了,怎么也点不通。如果念闻这么多的书,对人情世故只流于刻板僵化的模式,那我宁可嫁给这寨子……不,你瞧,我又说错话了,这牧场里任何一位大哥。”晓恩讲得火气大起,一阵猛作呕地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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