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乎让我致死。”好半晌,他才静静地回答。
致死?她刷白的脸,心竟没来由地被拧了一把。
“我只是个弱女子,不能报仇,只能眼看着那些恶贼逍遥法外。一百多条人命,你教我说放就放,不――我办不到!”她激动起来。
“办不到也要办!你如果不能丢掉过去、丢掉仇恨,你永远都不会开心。末了,有一天,小荷长大了,你难道愿意她背着你的苦、你的难受,继续活下去?试着去做做看,好吗?”
“不要说了!”她猛地掩住耳朵,小韬的要求太过火,一个人怎么可能忘记这种失亲的切肤之痛?“我不要听。”她软弱地喊了一句,眼泪纷纷洒下。
“我不说了,请你别再掉眼泪了好吗?霁莲,我真的不想惹你哭。”他叹了口气,捏紧拳头。
“对不起……”他的柔情让霁莲无言以对,只能喃喃对自己失控的眼泪抱歉。
又是这要命的三个字!小韬朝天丢了个大白眼,他技穷了。
第七章
“我不要哇――我不要嘛――”阿狗高声大哭。
“别哭了好不好?阿狗,很难看的。”霁莲已经蹲在他身旁劝说了第十遍,可是都没用,阿狗还是哭得如丧考妣。
“我的快乐都没有了,还有什么难看、好看的?”
他呜呜咽咽地收住一些泪,想到小浣下午亲口宣布的消息,又想到那该死的江云奇腰上大刺刺别着的玉佩,他泪水又大摊地冒出,纵横分布在一张麻脸上。
安九沮丧着脸走过来,往阿狗身边一坐,然后也悲悲切切地哭起来。
霁莲嘴巴张了又开,她捂着耳机,苦恼地看着他们俩。
当另一个叫小四的男孩掩着袖子走过来时,霁莲终于忍不住,她尖声大叫:“天哪――你们其中一个收收泪好不好?至少跟我说一下原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你们为什么哭成这样?”
阿狗的声音更大了,不仅如此,还抱着安九痛哭起来。
小四看了她一眼,垮下嘴角。“小浣要嫁人了,早知道我就待在牧场里,不跟小浣来这儿了。”他哽咽地说:“都是你啦――小浣本来是喜欢你的,可是你却变成女人,小浣一定是为此大受刺激,才决定要嫁给江云奇的。”小四泪眼蒙蒙地瞅着她。
“是嘛――都是你害的,害我们没有老婆。失去小浣,我的心都要碎掉了。”安九捧着胸口呻吟。
老天!她这是谁惹谁了?这座山根本不像贼窝,倒像一群又疯又傻的笨人窝,该呻吟地是她舒霁莲才对吧?
江云奇又是谁?她在小韬的船上见过这人吗?
虽然这些人跟她毫不相关,可是看几个男人为个女孩弄得斗志全无,她心里也不好受。
像哄兄弟姐妹一样,她叹了一口气。“不要哭了!”
“舒姑娘。”
她回头,认得叫她的老人,是侯师爷。在小韬养伤期间,这些人都曾过来看过他。
“有事情吗?侯老爹。”
“唔……”很难得,他没有喝酒。“有件事情请你帮忙。喂――你们这些兔崽子,有出息点好不好?小浣是嫁人,又不是死掉,哭成这副模样。”他厌烦地踢了小四一脚。
“她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怎么办?都是你啦!侯老头,你干嘛答应小浣?”
一直忙着擦眼泪的阿狗大叫。
侯师爷嗤之以鼻。“她说要就要,我管得动吗?不想她嫁人就想办法别让她嫁,哭个什么劲?”
“有什么办法?”听出一点希望,小四眼睛发亮。
“还不滚过来合计合计。对了,舒姑娘,你也过来。”
“我?”她指指自己,更迷惑了。
* * *
舒霁莲比他想像中还顽固,不过女人就是女人,只要动之以情,心肝软些的,还怕她不点头吗?
更何况还有阿狗那些个亲卫队帮他。
他早盘算好了,只要舒霁莲一弄好药,事情便可说是水到渠成了,只要丫头和小韬没感觉不对,这着棋是天衣无缝!
他几乎要笑出来了。
没有人能拒绝卜山秘密地窖里所收藏的金银珠宝,那是卜老虎十多年收回来的帐,钥匙一直由他保管。拿这一点没事在江云奇的前面晃,只要有那么一点儿发财梦的人,很难不上当。
他的确做到了,江云奇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会成天问东问西的。侯师爷在墙角静静注视着江云奇的背影,他不会把小浣交出去的,小浣是他的,她一直是,不管江云奇是何种目的,他都会想办法要他滚!
现在只要能说服大当家,相信领头的刘文和几个小伙子也会站在他这边。他休想用那些砸死人荣华富贵带走她。
“江云奇!”侯师爷一眨眼,又换上那副迷茫茫的眼睛,摇啊摇地朝他摆过去。
“侯老爹!”江云奇惊喜地转过身子,忙去挽扶,假装没有注意老人一身酒味。
“好!好!年轻人很有礼貌,我喜欢呵……呵……我喜欢!”侯师爷大着舌头,朝着江云奇的背部一阵猛拍。
“喵呜――喵呜――”大白猫走了出来,亲热地挨在侯师爷脚边。
* * *
“阿爹!撑下去,我不准您死,听到没有?”浣浣不准您死!您听到没有?“浣浣捏着侯老头不再醉言醉语的身子死命地摇着。“浣浣不准!”她凄厉地大吼,卜老虎想把她拉开,浣浣开始张牙舞爪,对任何要阻止她见父亲最后一面的人开始拳打脚踢。
“丫头!”
看她哭成模样,刘文也是鼻酸。他咕哝一声,急急上前去制住浣浣,怕她会把卜老虎打伤。
妈的!这根本不是什么好计划,这丫头要是知道真相,铁定会用她百步穿杨的箭法给卜山大大小小都来这么一箭。
什么为了卜山未婚汉子着想,什么为了不让浣浣对江云奇动心,这可恶的酸老头,装死倒像一回事,他两眼一合就轻松了,却累得一座山里上上下下全对丫头又诓又骗的!
卜老虎也不好受,他轻抚着浣浣,对她悲痛欲绝的反应,可是在心里把侯师爷的破计划诅咒了一千万遍。
他真是瞎了眼,才跟着这群白痴胡闹!
“不――大当家的,您不要骗我,阿爹怎么会死?”她挣脱了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到侯老头的尸体旁,开始嚎啕大哭。“阿爹!您当真不要浣浣是不是!你老人家又气我把酒给砸了是不是!阿爹……阿爹!到底……怎么发生的?”
“是小钉子拣柴火的时候发现的。侯老头就栽在后山的小断崖后,怀里还抱着大白,那只猫也跟侯老头一样,掉下去的时候,头骨都撞碎了。丫头,老头子走得很安详……”
安详?他摇头一叹,也多亏姓舒的那姑娘,有法子调出这种骗过活人的假死药,不晓得酸老头是怎么说服人家的。
不过他说的真的都是实话,大白的确是活活被江云奇砸死的,而侯老头的头顶还有道严重擦伤,要不是阿狗那几个动作快,还有舒霁莲的医术高明,恐怕这个闹剧真会演成悲剧。
笨蛋!居然拿命、拿卜山的家当去跟那种人渣玩?卜老虎气得几乎要当场翻脸动手打死江云奇。这小伙子真够狠,连个老头都敢下毒手!
“不要说了!”心酸淹没了她,她泪蒙蒙地朝前爬去,扑在侯老头身上,抓着侯老头自被抬进来后,那始终冰冷,却握紧的拳头往脸颊上搁去。“起来吧!阿爹,别吓浣浣,我是您嘴上老骂不乖,但是心里最疼的女儿啊!您不要不理我,阿爹――”她惨惨地笑着拖了一脸的泪。
那双手渐渐地、渐渐地松开了――掌心里是一块苍翠的玉偑。
浣浣震惊地跌坐在地上,她的眼光好久好久就只能死死在瞪着侯老头手中的石头。
“浣丫头,你节哀吧!”
“出去……都出去!”浣浣没命地哆嗦起来:“都给我出去!”
“我们都离开吧!让丫头跟她爹好好聚聚,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来打扰!”
江云奇以含着屿与歉疚的复杂眼神望了侯浣浣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娘,你可不可留下来陪我?”浣浣垂着头,哽咽地问。
刘大娘在门口停下脚步。“当然可以。”说完她看向刘文,后者点点头,眼神示意她别泄露,又看了浣浣一眼,这才嘀嘀咕咕地走出去。
“丫头,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刘大娘扶着她耸动哭泣的肩膀,看看侯老爹,她不禁怀疑,自己怎么会被他们说服来参与这样荒唐地计划?
小韬那孩子还被瞒在鼓里,万一他知道这件事,铁定又会气得吼舒姑娘。
唉――事情越来越乱了,她都不知道怎办才好?
而浣浣咬牙切齿,视线牢牢地盯住一个人的背影。
一直到午夜之后,小韬才赶进灵堂,为侯老爹焚上一炷香。
他大步跨进厅里,看到侯老爹的尸身已被安置在临时搭起的木架上,浣浣凄冷的脸上净是流不断的泪水,她一次又一次地把冥纸投进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