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舒霁莲吧?那死小子跟我比了半天,说什么这个纪不是那个纪,莲又是哪个莲,最后他也烦了,就说是朵下雨过后的莲花。去!绕了半天,浪费一大堆口水。”
“听起来像个好名字。”她还在微笑。“我去找他了,你们忙你们的吧!”话一说完,浣浣很自信,很优雅地走了,前些日子的垂头丧气全不见踪迹。
“这丫头,比我那恩恩还难懂,我以为她会大哭大叫呢!”卜老虎先松了一口气。
“是呀――我也以为她会气得抽刀吹人咧!”刘文笑了笑,搂着妻子的肩,夫妻俩眼底俱是宠溺。
只有侯师爷深沉着一张脸,仍如往常般的拎着酒,醉茫茫地走掉了。
* * *
“找我算帐吗?”小韬连眼睛都没张开,继续晒他的太阳。
“现在才知道你多坏了吗?记得,欠我一次。”她冷哼一声。
“是!侯大姐,坐下吧!”
“舒霁莲呢?”她左右张望。
“八成采药去了。那女人一闲下来就要跟我吵,烦都被她烦死了,有事情让她做做,至少我也清闲。”
“真是这样吗?”她暧昧地戳戳他,把提篮放在他身边。“这些衣服让她换上吧!明明就是大美人,干什么弄成个男人样?”
他没理会她的挖苦,只问一句:“江云奇的事进行得怎么样?”
“唔――目前为止还好,反正他自己入山,没什么好追究的。大当家的和几位叔叔伯伯都没说啥,连我爹也没说话,就是阿狗还有小四他们带头使坏,把十几个鼻孔翘得比天还高,从没摆过好脸色给他看。唉――管他的,我真的厌死他们那一套。”
那大力地挥手,从她进了卜家,尽管跟他们指天指地地说了几千、几万遍的“不”,阿狗等等这些追求都却从不曾死过心。如果不是大当家先发现霁莲的女儿身,只怕这会儿她早开始策画要暗杀“纪连”,以除掉情敌。
“你爹并不像外人眼中那样不清。”他淡淡地说。
她仍不变姿势地靠着他,身上散出的少女幽香令他仿若置身于花间。
“我知道,可是为了确保我和阿爹的未来,我必须这么做。”
浣浣叹了口气,那枚金牌躺在她掌心上,眼前浮起一张姣美的容颜;她倏然捏紧金牌,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也愿意连同这凉透心脾的牌子一并捏碎。
“江云奇比我想像中的还狡猾,要不是你在京里布下的眼线,我差点要对他装出来的高尚行为给骗倒。”
她苦涩地笑笑,把话题转开。“你呢?还有舒霁莲,有进展吗?”
“一样顽固,也一样美丽。”他咧嘴一笑。
“她是个好女人,虽然有些钝,不过,耐心点,别太逼她。”
“是她逼我吧?”小韬失笑。“那女人凶起来简直是泼妇,不要她下山,不要她去寨子都是为她好,好居然毫不领情,还骂我有病!”
说完,他朝后靠去,头枕着手肘在船板上躺下来。
“也许是她被过去困绑得太深,加上那些狗屁礼教。唉――亲眼目睹家园被毁,亲人被杀的滋味并不好受,看她老是忧忧悒悒的,还真是难过!”
“不说这个了,我会想办法让她忘掉的,她已经变成是我的事;倒是偿,只管盯着江云奇,要寨子里的人把我和霁莲的行踪封好,别让咱们跟他照上面就成了。”
“嗯――那家伙,不晓得打什么鬼主意!前两天还瞒着咱们偷偷朝京里放鸽子,幸好当班的姚大哥发现得早,硬把那两只畜牲给打下来。”她啃着指甲,沉思地说:“看来,我也要有所行动了。”
“不会搞得天下乱吧?”他闭上眼,祈求她的答案――不。
“那可不。”
他抿抿嘴,没错,要是没有弄得卜山一团糟,她就不是侯浣浣。
陈小韬只期待留在寨子里的人,能有更强健的心脏来应付这一切。
* * *
换上女装后的麻烦更大,至少霁莲是这么想。
“你一定要让我下山,要不然让我睡在别的地方也行,我受不了这样子暖暖昧昧的。”这一晚临睡前她下定决心,就算陈小韬再顽固,她也要让他点头。
换上浣浣给她的衣服也有几天了,她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把自己当成男人,无动于衷地跟他睡在同一间房。
虽然他从来没有逾矩,可是她却无法习惯。
“什么暖暖昧昧?”
她红着脸猛跺脚:“陈小韬,你是聋子,还是瞎子?外面每个人都说我是……我是……”
“你是什么?”他摸摸鼻子,掩去嘴角隐隐约约的笑。
“你明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不要太过分!”她脸色铁青。
“喂――女人!你讲不讲理?我又不是神,哪里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是谁不讲理?你把我扣在这里不放我下山,又不替我安排个地方让我睡觉。我每回要走到远一点的地方采药,那些人不是拦下我,要不就冲着我贼笑个半天。我受不了!”
“是你心里有鬼!”
“什么有鬼?是你根本就无礼、无教,孤男寡妇的,本来就不应该同处一室!”
小韬笑容钝失,这番指控真把他惹毛了。
“舒霁莲,要不你就去睡外头,要不你就闭嘴进来睡!你什么都在意别怎么说、怎么做,你还有没有自己?生命是你的,又不是别人的,日子是你在过,也不是别人过的,卜家山寨向来不收容外人,我把房间借你一半已经很委屈了,你别得寸进尺,要求这、要求那的!”
她被他这番话气得在岸上一阵跳脚,差点没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我得寸进尺?你委曲求全?陈小韬!你有没有搞错?这句话反了吧?”
他深吸了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霍然转头瞪她。
“你现在给我听好,别把外面那一套搬到这里来。我们懒散惯了,我们有我们自个儿的信仰,有我们所遵从的一套标准规范,你要是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对不起!我陈小韬还有这么一点儿品味,我向来对瘦巴巴、又爱说教的女人没兴趣。现在,我很累!你到底进不进来睡?不进来我要关门了,顺便告诉你,这附近的水蛇一入夜,就会爬上岸来,你自个儿小心了。”说完他作势要拉上门。
“陈小韬!”一想到那种冷冰冰的爬虫类,她尖叫一声,三步并两步地跳到船上。“你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
“好!舒霁莲今天宁可在外面冻死、冷死,也不肢再进去!”好抖着颤音,大声吼回去。
上天为证!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迂腐、顽固的女人。可恨!偏偏他又认定了她是他的唯一,小韬瞪着她紧搓着单薄衣衫,迎着寒风猛打颤的可怜姿态,不禁气得一阵磨牙。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这么做会让你好过一点吗?那些夜里你和我同一间房,也没见你耍过什么脾气!”他真想把理智摇进她脑袋里,这女人简直跟萧松吟是同一国的,一样的无聊和愚蠢!为卜山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狗屎“清誉”罗嗦上半天。
“我告诉你,我不介意的原因是因为……我把我自己当成你的大夫。大夫以救人的性命为职责,我自然没什么好忌讳的。”
“很好,那就继续保持下去,我厌烦死了你每天晚上老拿这点来做文章。舒霁莲!也许你会怪我残忍,骂我不近人情,但是我还是得明白告诉你,你们那些压垮人性的屁话少拿来跟我跳脚,为什么不丢掉那些包袱,是不能?还是不想?我猜后都居多吧?既然如此,你尽管就在这儿冻死、冷死吧!反正这儿也没有人会立座贞节牌坊来表扬你舒霁莲的高贵情操,他们只会笑你傻,笑你无知得不会为自己想。”
他的语言不再隐含揶揄,那严厉的语气冷漠如刀,彻底打垮了霁莲,她蹒跚地退了几步,心想:他真的很残忍!
陈小韬怎么可以对她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可以逼她去质疑她自己的做法、想法,还有她自小所受的教育?
“你――”霁莲尖叫一声,她死命地深呼吸,泪水急速地涌聚在眼眶里,好久一阵子,她只能这么瞪着眼前的男人。“我现在就下山,我宁可被张扬抓去,也不要在这里倍受侮辱!”
她开始捏着袖子抹眼泪,陈小韬最好那只脚烂死、肿死,敢说那种话骂得她尊严都没有,她诅咒自己的好心,这种人让他死了干净,她再也不要管他了。
可惜她不够坚强,话才说完,就开始抹袖子凄凄哀哀哭出声。
侮辱?他在开导她耶――打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他陈小韬很难得浪费这么多口水去讲一堆话开导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不是!一个被宁可被那些压榨人性的卑劣思想所教坏的女人;而她竟“美”其言为侮辱,一副委屈得要死,哭得好像要把所有的死人都给吵醒才甘愿,这模样倒像是他真的“暧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