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有何贵事?”
“你是谁?”
“在下是这儿的管事,姑娘有何指教?”自始至终,佟良薰谈吐间都带着微笑与和气,丝毫不以眼前乱象为忤。
眼前梁红豆没欣赏男人的心情,她眯着眼睛,语带威胁的觑了他一眼。
“NB462嗦!快快放了人便是!”
“放人?放什么人?姑娘的意思,在下不懂。”佟良薰困惑的望着她,表情无辜。
装傻?来这招。梁红豆一张脸灰漠漠的没半点表情,心里怒气直达云霄。怎么她就这么倒楣?碰上的男人什么都不会,空有一张好看的脸,就只会装糊涂。
佟良薰被她凶悍的眼睛看得有些尴尬,呐呐的开口喊了一声,没想到红豆却吼起来,差点吓得他滑落手上的褶扇。
“你今天要是不放人,我一把火烧了你们樊家!”
“姑娘……”不等他喊完,梁红豆已经朝前奔去,直冲入宅。佟良薰终于皱起眉头,回身挡下,儒扇一拍,化去了她的攻势。
原来这人竟会武功的,红豆心一惊,随即怒火更炽。
“不让我进,我偏要进!”梁红豆怒斥,衣袂翻拍,汤瓢使得虎虎生风。她多年厨艺,手中家伙灵活跃动仿若她的第三只手,砍劈切剁无一不得心应手。那男子正待因应,墙外却掠进一道人影,影中疾射出三道暗器,嚓嚓嚓的全打在她的汤瓢上。梁红豆连连退了好几步。一见来人,又惊又怒。
“红豆儿!跟我回去!”冯即安在空中喊道。
“是你!干什么?放开我!别这样拉拉扯扯!难看!”战事方酣,却被人莫名其妙的朝后拉去,梁红豆不停挣扎,摆脱他的手。
“难看?你也知道难看?一个女孩家像泼妇似的站在这儿跟个男人叫骂,你知不知羞。”
差一点点冯即安就要吼叫了,他浑身肌肉骨骼无一不被她气得打颤。再这么下去,他一定壮年早逝。
“我知羞,我要是知羞,琼玉就没人帮她了,阜雨楼没半个男人帮衬,我不出头,谁出头!?”这番指责令她恨恨的吼回去。要不是眼前有更要紧的事,她非要冯即安为这话付出代价不可。
冯即安惊异她那气势,不同于当年的柔弱无依,也不同于她前些日子的刁蛮耍赖,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向来视责任为生命最难承受包袱的他,显然被这女人的想法怔住了。这完全跟他的想法相去甚远。
“你不出头,还有我呀!”他不加思索的吼回去。看过她那一晚的脆弱后,说什么他都觉得她的好强愚蠢无比。
“你是谁?你凭什么?”原以为越墙而来的会是个好帮手,没想到不但没帮上忙,反而在外人面前吵起架来,梁红豆气得全身发抖。
她竟敢拿这种话激他,冯即安一向的笑容失去了。
“凭我是你大哥,你的事一切由我作主!现在跟我回去!”
“琼玉不放,我不回去!”她大叫,汤瓢朝他抓来的手拍去。
“她不在这里!”他叫道,急急闪开汤瓢。
“我听你放屁!”
听到那句粗话,冯即安怒气突然没了。他叹了口气,发现近来他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像个怀春少男,不是叹气就是烦恼。一甩身,他招降似的对梁红豆举起手来。
“你别这么冲,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她冷哼一声,手中的大汤瓢又一次不客气的朝那批东倒西歪的家丁指。“樊家的人,都是一群人渣。”她喃喃骂道。
“跟我回去吧。”一听到她骂人,他又过来握住她的手,一面暗暗防着她。
“你没听清楚吗?他们没放人,我不走。”这一次她动了动,却没挣开他的手。
“我说过了,琼玉不在这儿,你放火烧了整个宅子也没用。”
她瞪了他一眼,正待要反驳时,那男人却开口了。
“冯兄也在这儿?”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佟良薰松了口气,不过这一次,他放弃从这位泼辣姑娘口中问出答案。梁红豆瞪着对方,惊异他居然认得冯即安。
“佟兄弟,别来无恙。”冯即安微微点头,口气俱是恼意。
“好说,这位姑娘是……”那男子仍一脸和气的笑着,一面吩咐里面的仆人把受伤的家丁扶进去敷药。
“这位是……”
“不准说!”她汤瓢一闪,冯即安格手挡开,对那男子的笑容多了五分抱歉。
“是舍妹。”
“冯兄行走江湖向来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标致的妹子,我怎么不晓得。”
“佟兄弟取笑了。”冯即安又叹了口气,一脸家丑外扬的悲哀。
“你们烦不烦?喂!你到底放不放人?”
“放什么人?”佟良薰困惑的问。
“就是放……”梁红豆待要回答,冯即安又开始把她往后拉。
“好啦好啦,佟兄弟,都是误会,都这是误会,改日我再登门谢罪,走了。”他低声吼住她,一面又不停的跟佟良薰道歉。
“跟你说人不在这儿了,你还这么固执。”他嘀咕。“不要逼我,不然没面子的会是你。”
“你说什么啦哩啦喳的我听不懂,不要拉我!”她哇哇大叫。“你叫樊多金放人,听到没有?!”
“他不是樊多金。”冯即安再一次忍耐的开口。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樊多金!”她以同样愤怒的声音回应冯即安。“他是樊多金的管家。那有什么关系,叫他放人也一样!”
“不一样!”他喊道。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确实是听到他话里头隐不住的些许笑意。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冯即安!”她几乎气得要哭出来了。
“他不是樊多金,这儿也不是‘樊记’,这里是‘四时绣’,这位是佟掌柜,你没见一院曝晒的布匹吗?‘樊记’是开钱庄的,不是卖布的!”冯即安忍无可忍的吼出口。“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会被你气死,还是……还是被你……被你笑死。”他一咬牙,随即爆出一声哀号。
梁红豆整个人呆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她简直无地自容,但更糟的是,在冯即安的话之后,现在每个人都围过来了,并看见她的糗状。事情终于水落石出,那位佟先生恍然大悟之余,只能同情的看着冯即安。
☆ ☆ ☆
好啦,仇家找错门,这种丢脸的事也只有她才做得出来。一路上,梁红豆不知怎么自处的,尤其温喜绫又偏偏在她出了大糗之后,走进“四时绣”。
“四时绣”和“翠湖帮”的私交甚笃,温喜绫和佟良薰的感情更是比亲兄妹还好上几分。让温喜绫看到这一幕,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永远别见人算了。
☆ ☆ ☆
在房里。温喜绫捧着肚子,整整一刻钟过去,笑声仍没断过。不仅如此,她全身更是不住的打颤,趴在床上喘息。
梁红豆扁着嘴,终于,确定自己忍受够了。
“这么好笑,你笑死好了!”她气不过,站起来气急败坏的骂道。
“笑死倒好了,”温喜绫拭去眼角的两滴泪,肠子不知扭绞了几圈;她勉强吸了两口空气,才忙解释:“你不能怪我,你真的……真的太离谱……冯公子真的说对了,你教人不知该气死还是笑死,难为我佟大哥是个好说话的人,要不然这事要传遍苏州城,我看你……看你……”她咬着唇,末了实在忍不住,咯咯咯的又笑起来。
“够了吧?再笑下去,我要翻脸了!”她跳上床,语带威胁的吼道。
此招似乎奏了效,但也才两秒钟,温喜绫的唇角又再度扬起。
“喜绫儿!”
“不笑,不笑。”她举手投降,见红豆要出房,随即挡在身前。
“你去哪儿?”温喜绫吃吃的笑问。
“还能上哪儿,当然是去找琼玉!”她叉着腰,心浮气躁。
“那我陪你去,省得……”这一次,温喜绫又笑得嘴角发酸,许久才把话说全。“省得你又找错门。”
“喜绫儿!”梁红豆怒视她一眼。“你找死是不是?”
“我不笑了,真的保证不笑了,”她一阵猛咳。
直到佟良薰进门,两人才止了争吵;一见是他,梁红豆难堪的低下头,耳根子都胀红了。
“对不起,佟大少。”
“没关系。一会儿我和冯兄弟会到樊记解释清楚,相信这件事全都是误会。”佟良薰微微一笑,又瞪了一张嘴咧得跟西瓜大的温喜绫一眼。“你跟我出来。”
“她已经很难过了,还笑人家。”出了房外,他将她拖到一旁,收起褶扇轻敲她的头一下,低声念道。
“很好笑嘛,真的很好笑嘛。”温喜绫辩驳着。“你也想笑的,干嘛这么假道学。”
佟良薰瞪了她半晌,终于不情愿的翘起嘴角,嘴一张却难再收拾,他摇头跟着笑了起来。
“我承认这找错人的误会是过分糊涂了些,但你也别太超过,进去陪陪她吧。记得,别起哄,也别凑热闹,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