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醉的眼憨憨望向老叟。“我--嗝,不是什么女侠。”
“别蒙我了,瞧你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铁定是侠女。老头儿的眼是绝对不会看错人的。”
“呵呵。”成琼玖回他傻笑。“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它日空樽对明月。”
“说的好!”老叟“咻”地一大口乾尽。“女侠,看在你的分上,老头儿再偷偷告诉你一个消息。”
“哦?”醉眼缓缓移向白发老翁。“什么消息?”
“这消息目前还被压在徐州府里,鲜少人知。”
“喔?”那他怎么知道?
“别不相信,我知道这事是因为老头儿的侄子在衙门当差,当捕快的,呵呵,这消息是他告诉我的。”
“喔。”她凑上前。“说来听听。”
“约莫是一两个月前的事了,展府闹了好一阵子的夜贼,可是一直捉不到,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夜贼啊……”唔……有点醉,这三日醉真够味。“然后呢……”她呢哝问,醉眼微合。
老叟不以为意,继续道:“还有另一件事更奇了,大概半月前这展当家半夜在自己府里的院子遇袭,女侠,你说奇不奇怪?在自家宅子里还不安全哩--”
“哦?”夜盗外还有夜袭?“这姓展的是得罪了多少人?”
“谁知道呢?不过呀--人真的钱财不需多,够用就成,免得遭人妒忌惹祸上身是真的。”
“说得--嗝,说得好,幸好我、我钱一向不多。”成琼玖点点头,拎了包袱只手撑起身。“多--嗝,多谢老伯,告辞了。”
话完,她留了酒钱,跟跟跄跄扶着栏杆离去。
※ ※ ※※※
那么--
摆明了的,这近月来专挑聚酒庄找麻烦的怪事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何家酒坊喽?
成琼玖敲敲额角,低吟:“唔……有点昏……”
左摇右晃走到大街,日正当中的炙阳晒得她眼一化,连忙就近靠上墙,稍作歇息。
“哎!”忽然一个路人不知怎地撞上她。
“对不住、对不住!”撞上她的男子急忙道歉。“真是对不住上--”
“没关系--嗝,我没事。”成琼玖晃晃脑袋瓜。“只是有点晕。”
“那、那我就先走了,真是对不住啊。”
“我说了没关系。”成琼玖挥挥手。
男子向她颔首,立刻继续往前走。
不过走没两步,肩上一痛,扣住他步伐。“哎呀呀呀--疼啊!”
接着是一阵酒香扑鼻,扭头看清身后人,讶然张口:“姑、姑娘……”
“撞了我--嗝,没关系,但是--”成琼玖朝他伸手。“银子--嗝,还我。”
“什、什么银子?”
“你从我身上--嗝,摸去的银子。”她朝他摊摊掌心。“还我。”
“你、你少诬赖人!谁摸走你的银子啊!”
“你,偷走我的--嗝,银子。”还不认帐吗?“被逮最好承认,免得我--嗝,对你不客气。”
一个酒醉的姑娘家能对他怎样?凭着这点,偷儿壮着胆,振臂欲挥开肩上箝制。
可任凭他怎么扯,肩上细长的五爪就是扣着他不放。
怎么会挣不开?“我没有偷你的银子!不要诬赖我!”
“我说你有--嗝,你就有。”死不承认--麻烦。
“我没啊”肩膀吃上一道如电般疾快的剧痛,男子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躺平在地上,胸口压着不过他手般大的脚,惊愕地看见上头一双醉眼垂视自已。“你、你……”
成琼玖蹲下身,双手往他腰巾摸去,果然摸到自己的钱囊。“你还说没--嗝,偷?”
“那、那是我的!”
“你叫成琼玖?”她指着钱囊上白线绣出的名字。
“你你你……你不是喝醉了?”就是看她醉茫茫的才下手,怎么知道--
“醉?”成琼玖呵呵直笑。“醉的是你,我--嗝,很清醒。”
被逮着的小贼张大了眼,满脸不信。
“下回要偷先找对对象。”她点住自己鼻尖。“我,不好下手,知道吗?”
“知、知道了……”太诡异了,明明醉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会--
“好了,我放过你。”她收脚,让小贼起身。
“多谢--呃,醉女侠。”
醉女侠?“我不姓醉,我姓成。”
“成女侠--”喊起来也挺怪。
“不要说谢了,要我放过你--嗝,有条件。”
“条件?”
她勾勾手指,要他上前。
男子怯怯移了几步,送上耳朵,表情净是怕被她咬的恐惧。
“告诉我聚酒庄怎么走?”唔……有点累,三日醉的劲道比起花雕、女儿红果然高一等。
“聚酒庄就在--”
“算了。”她改变主意,拉着正要指路的偷儿。“把我送到聚酒庄,要不,我把你送到官府去。”
“我、我立刻送你过去!”
“很好。”她点头,闭眼倒向他。
是真醉还是假醉?男子疑惑,怕又是假的,想骗自己上当上话不说扛起成琼玖当街跑了起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可不想被送官严办。
第二章
经下人禀告,展厉言难得在大白天的时候撇开帐本和各分号等待发落的总管走出书楼。
“孔家镖局的人来了?”托单差人送出不过是近两个月前的事,动作这么快?“不愧是孔世伯。”
“可是这人--这姑娘来得古怪。”
姑娘?“是个女的?”
“是的,爷。”来报消息的展武皱着一双眉。“这姑娘很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他缓下前往大厅的脚步,展武的表情的确不比寻常。
展武搔搔头,为难了老半天就是说不出来,只道:“爷到大厅一看就知道了。”
白问。展厉言加快步伐,越过大厅门槛走没两三步,先是一阵酒香扑鼻,接着在他不及反应之际突然教地上一块凸起给绊了脚,颠了下,险些跌个难看的狗吃屎。
稳住身,低头一看--“这是什么?”
“就、就是这姑娘。”展武指着地上蜷曲如虾、看似睡得香甜的浅紫色身影。
“方才小的去应门,外头一个男人就扛着这姑娘,他说是这姑娘要他把她送来咱们聚酒庄,然后--硬是冲进来把她丢在这人就跑了。”
“嗯?”
“接着这姑娘就醒了,骂了些难听的字眼就冲着小的说她是孔家镖局派来的人,要见爷您。”
“孔家镖局派她来?”
“小的不--”
“谁说--嗝,孔家镖局了?”睡得好饱。成琼玖打个呵欠,坐起身。像才注意到身边有人似的抬头。“啊,这是聚酒庄?”
“喂!你是哪来的野姑娘?聚酒庄岂是你随随便便就来的地方!”有主子当靠山,展武大声吆喝。“还不快滚!”
“你非这么吵不可?”成琼玖以剑为杖撑起自己,晃悠地缓缓走到展厉言面前,醉眼迷蒙看向面前自己高上许多的男子。“--嗝,这儿是聚酒庄?”
展厉言退了步。“姑娘醉了。”这女子绝不会是孔家镖局的人。
他从没听过孔家镖局有女镖师。
“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小巧的鼻翼朝展厉言的方位轻掀。“啊啊,你是不是刚沾了琼玉酿?”
浓黑的剑眉中央堆起微峰。“你怎么知道?”他方才的确和酒师在评比今年的琼玉酿,不过并未尝酒,只闻其香。
“嘿嘿,你身上有琼玉酿的味道。”好香呵。“我,成琼玖,孔家镖局派的人,找你们当家。”
“孔家镖局不曾听过有女镖师。”
“现下你就--嗝,听见也瞧见了。”成琼玖拿出托单及名帖。“喏,这是你们聚酒庄发的托单,还有我孔家镖局的名帖--嗝,护你们聚酒庄当家的事儿由我一手包办。”
展厉言看了看,的确是他发的托单和孔家镖局的名帖。“成姑娘,展某请的是护卫。”
“嗝,我就是啊。”成琼玖想着他的话,突然领悟。“啊,你就是展当家?”
“在下展厉言。”
“那就对了!”螓首带醉连点数下。那偷儿没带错路。“从今开始你的安危就由我负责。”
“展某不需要--一名女子保护。”身为男子,怎么能躲在一介女流--还是个醉醺醺的女流之辈后头?他不容许。
“这怎么行!”酒霎时醒了一大半。成琼玖冲到他面前。“不行不行不行!孔爹爹把这差事交给了我,你不让我护怎么成?不成不成!”不护他就不能留在聚酒庄,不能留在聚酒庄就没有酒喝,开什么玩笑!
“成不成是你的事,请姑娘酒醒后自行离去,展某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这怎么成?”成琼玖横起剑在半空,挡住展厉言越过她离开的脚步。“孔爹爹说了,要我来聚酒庄当护卫。”她口齿不清道。
“护卫不是一个姑娘家能做得来的差事,更不是一个醉鬼能做的事。”展厉言毫不客气道。
“爷说的是!”这娘们是来闹的么?展武挺身介入其中。“滚出去!我们聚酒庄可不欢迎像你这种酒鬼上门!还不快--”一口剑,剑鞘的尖顶不过抵在展武身上而已,可展武却再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