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巴士站上。
运气真差,等了十分钟都没有一班巴士,怎幺回事?故意跟她作对?
文仲从教堂那边走过来,单独一个人。
“还没有巴士?”他站在她旁边。
她摇摇头,她记得上次他是走路回去的。
“叶爱琳呢?”她忍不住问。
“先走了!”他答得好平淡。
“你们总是一起走的!”她又说。
“是的,我们住得不远,我送她回去!”他仍是淡淡的。
“今晚不迭?”她真像个多管闲事的阿婆了。
“她有点事!”他看看马路的那一端,“巴士来了!”“再见!”她把脸转开。
“再见?”他几乎在抗议。“你不许我也坐这辆巴士?”“你从来不坐巴士的!”
她心中暗喜,他当它是个朋友般了,是吗?
“你是怎幺知道的?”他反问,跟在她背后跳上去。
“你总是跟叶爱琳一起,她不是坐巴士的人!”她说。
“错了,你看错了她!”他摇摇头。
“我自然没有你那幺了解她!”她说得有点酸溜溜的。
“了解?”他呆了半晌。“你的小脑袋里装了些什幺?”“不小了,我是大学生!”
她说。
“只有小女孩才喜欢装大人!”他说。
“我自然不及叶爱琳那幺大人!”她笑了。
“为什幺总说叶爱琳?”他有丝困惑。
“她是你的朋友,不是吗?”她提高了声音。
过了他来时上车的那一站,他没有下车。
“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他反问。
“不同,”她固执地摇摇头。“完全不同!”“你把朋友的界限分得太狭小,”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只能告诉你,你想错了!”
“错不了,我相信自己!”她昂起头,顽固的小家伙。
“王咏梅,太倔强的人会吃亏!”他说。
“你——|”她心中一窒,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他刚才还不知道的,谁告诉他?
“你是王咏梅,对吗?”他笑得有一丝隐约的稚气。“我刚才查诗班名单的!”
“知道我名字又怎样?”她心中好舒畅。
“至少,我们可以算是朋友了!”他说得很有诚意。
“不是朋友,”她反应迅速地摇头。“叶爱琳才是!”
他想一想,笑了,是笑她的稚气。“我读大一时比你成熟得多!”他说。
“不必讨论这个问题!”她无端端地不开心起来。
每一次想起叶爱琳,她的心就不能平衡。
他望着她,望了好一阵子。
“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奇怪的女孩!”他说。
“当然,我又平凡又蠢,哪能和你这种满身才气、灵气、傲气的诗班指挥比?”她涨红了脸说。“对马”她误合了他的意思,她以为怕在讽刺。“但是,即使我奇怪,我也有可以奇怪的自由,明?
他眼中光芒连闪,她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嗨!我得罪了你吗?要这样?刺我?”他叫。
“谁讽刺谁了?”她没好气的,心里好懊恼,和安迪——不,林正平在一起就不会有这种争执。
“不喜欢听可以走开一点,没人抓住你!”
“你赶我走吗?”他唇边隐有笑意。
她不理会他,她已经到了家。巴士一停,她头也不回地跳下车,连再见都没说。
文仲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是生气.而是震动。
表面看来,她是个全身布满棱角的女孩,实际上,她是纯真的璞玉,光华内温的璞玉。
他对自己点点头,心中有了打算。
再说咏梅,带着一肚子的气恼回到家中,静坐下来,竟不知因何而恼,文仲完全没有得罪她啊!
她去浴室洗澡,让温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气恼冲走.然后回到房里。
她不去打扰在银行工作了一整天的父亲,也不去麻烦可能在改学生作业的母亲,她关上房门,她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她!
一个大人——她认为在思想行为上能替自己负责的人都该算大人,该有宁静而独立的生活,更该有不被打扰的权力,不是吗?
她把自己拋在柔软的床上,专心回忆刚才的一切——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对白、每一个动作,她后悔那样没有教养地离开支仲。
他会为这个生气吗?一定不会,看他那神情,似乎天塌下来也不在乎呢!
他不会为这件小事而生气!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她小女孩吗?
悄悄喜欢着他的小女孩!
她移动一下,使自己躺得更舒服。
她能肯定一件事,今晚文仲对她的态度完全不同,他像——努力在找机会接近她呢!
是——这样的吗?他想接近她?
她努力去感觉可有自作多情的成分——没有,绝对没有,是吗?
文仲说他们是朋友,怎样的朋友啊!
明天在教堂见面时,可要好好地说一声对不起——唉!为什幺要说对不起?文仲说不定会莫名其妙呢!
明天——至少不能用今夜睹气似的态度,要和气些、要温柔些、要像个女孩些——
会把文仲吓跑吧?
她偷愉她笑起来。
和文仲在一起是种很美、很恬适的感免,即使是拌几句嘴,各人讽刺几句,都那幺令人回味!
他是个令人回味的男孩子,他那气质!
又有人在敲门,又是阿彩!
“小姐,电话。”
“告诉他我不在!”咏梅用枕头盖住头。“叫他以后永远别打来了!”
“小姐——”阿彩以为听错了。
“去说吧!”她再说,当然是林正平啦!她要拒绝他!
她似乎对文仲变得蛮有信心了呢!
第二章 陌生王国
整个礼拜的过程中,文仲连一眼都没看咏梅。
那幺大的一个人就站在他面前,难道他看不见?他故意不看罢了,他在为昨晚生气,这小气的男孩子!
叶爱琳打扮得令全教堂的人注目。她不浓艳,那发型、那淡淡的化妆、那名贵的套装,就连又宽又大的自色诗袍都掩不住她的吸引力。
文仲有理由看她的!
咏梅呢!她永远是打褶裙子、套头毛衣!虽然质料很好、颜色很和谐,但是,平凡怎能对抗时髦!
她和叶爱琳并肩坐着简直是种悲哀!
礼拜完了,她亲眼看见文仲和叶爱琳相视微笑,她几乎忍不住要叫起来,在教堂哀还要眉来眼去吗?
她当然不能叫,否则只有自取其辱,不是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她走出去,她知道林正平很可能在等她,昨晚她没接他的电话,他不会就此死心!
如果文仲在场,她会跟林正平去,至少,也算一种示威、一种报复!
果然看见林正平在对街,还是他哥哥那部二手跑车,他正在四处张望找寻她!
她回头望一望,文仲和叶爱琳出来了,她不屑地轻轻哼一声,扬手招呼林正平。“安迪,我在这里!”她提高声音叫。
从眼角瞄到文仲正在注视她,她夸张地奔到林正平的车旁,她看见那胖胖的男孩一脸孔受宠若惊。
“咏梅,我以为你真不理我了!”他说。
“怎幺会?大家是同学嘛!”她装做无意地回头看,文仲正扶叶爱琳上的士,她的脸色都变了。
“今天去哪里玩?”
“随你?”林正平几乎跳起来,怎幺幸运至此?是因为在教堂门口吗?“你喜欢哪里我绝对奉陪!”
“那——”她再瞄一眼,叶爱琳那部的士开走了。“再去新界吧!我们俩一起玩水上单车!”
“咏梅——”林正平大叫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冷、静静、很威严,也很稳重的声音响起来。
“王咏梅,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咏梅全身一震,装做那幺漫不经心地转身。“文先生,有事吗?”她说。
文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也不看林正平。“请你过来一会!”他说。
咏梅早已明白是怎幺回事,文仲没有随叶爱琳走,她已完全不计较刚才他冷淡了她的事。
她点点头,随文仲走到一边。
“什幺事?”她盯着文仲。这样一个男孩子,她忍不住阵阵心颤。
“先让那个有洋名的人走,好吗?”他说。深邃的眼睛光芒逼人。
“他是我的同学!”她不置可否。
“也是朋友?”他歪看头。“他上星期也来!”
“不能来吗?”她反问。
“给我精神威胁!”他说得幽默。
“要我打发他走就像你打发叶爱琳走?”她问得巧妙。
“性质相同吗?”他问。
“谁知道!”她耸耸肩,活泼起来了。
“让他走,我们去吃中饭!”他突然说。
“中饭?”它的眼睛亮起来,约会吗?
“别顽皮了,去吧!”他笑一笑。
“他不肯走呢?”她也笑。轻松、开朗地笑。
“那幺,我们走!”他说得肯定。
她想一想,还犹豫什幺?王咏梅,这个约会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别像昨晚一样,弄得事后懊脑“我去试试!”她转身而去。打褶裙在晃动看,很青春!
她胡乱地对林正平说了一些话,正平失望地驾车离去。她回过头,看见文仲站在一株大树下。
他还是穿灯心绒长裤,还是穿毛衣,这样不向西装妥协的人怎能配叶爱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