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姗姗,你和四姑娘,谁大?”
“我大,我大她几个月,就快二十岁了,年纪不小啦!”
“你这幺说,我岂不成了老太婆?”
“大嫂一张俏脸,我不喜欢圆面孔的人,”姗姗好认真地说:“女人三十一枝花,最好!”
“我差不多四十,残花啦!”
“不像,人瘦显得特别年轻。”
“你才年轻呢!十九岁,唉!花样的年华。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好青春,人又漂亮。为什幺突然又架眼镜,又梳姑婆髻,还有你穿的衣服、鞋子,好象存心扮老似的。”
“我是真的在扮老。”姗姗从实招来:“我第一次见沙伯伯,穿套运动装。如今运动装流行,我又贪方便。可是沙伯伯没看我的人,却看了我的运动套裤几次。后来我回家想想:我是来侍候沙伯伯的,沙伯伯出入又尽是高级场所,我穿套运动装跟着沙伯伯,会影响他老人家的面子。况且,我太年轻,沙伯伯带着我,人家还以为他带个女儿甚至孙女。那个总裁特别助理,压得我好怕,这种工作应该年纪成熟些去做比较适合。外人以为我在商场助沙伯伯一臂之力,谁会知道我连营业表都看不通?我扮老是想符合我的身份。至于我身上的少妇套装裙和这些老气妈妈高跟鞋,明湘第一个不喜欢。”
“我还以为,四姑娘叫你打扮成这样子的,她反对吗?”
“极力反对,她说我又老又丑又土。其实这些衣服是急急忙忙买的,不用心挑哪有好衣服?不过为了工作也实在不能穿牛仔裤上班。大嫂,我想穿旗袍,你说好不好?”
“你自己喜欢就行了!”大少奶才懒得理她的私事。
“我看见大嫂穿旗袍漂亮大方又高贵,我想我穿旗袍会令人看了顺眼些。当然我的旗袍都是很普通,不像大嫂的那幺讲究;但旗袍毕竟是一种礼服,穿著它到任何高级场所也不会丢主人的面。是不是?大嫂。”
“身材好穿旗袍是最好看的了。”姗姗穿的根本是阔身套装,谁也看不到她的腰:“你认为身材好便穿旗袍。”
“好就谈不上,也许不太难看,旗袍做好了我先穿给大嫂看!”
“你信任我的眼光吗?”
“大嫂品味高呀!”
容芳姿见套不到什幺资料,便起来告辞了。
星期日。
姗姗替沙皇按过脉门,数过脉搏,又量了血压。
“怎样?最近总有点倦。”沙皇问。
“也没有什幺,只不过是有点过度疲劳,你最好养成睡午觉的习惯。”
“我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要上班,单是星期六和星期日午睡有效吗?”
“星期六和星期日来一个较长的午睡,平时在写字楼小睡片刻,也可以补充体力,休息一下。”姗姗收拾好药箱。
“在写字楼?又没有午睡床。”
“写字楼那幺大,睡觉不是问题。床也不必太讲究,睡下去舒服就够了,这件事交由我去办。”姗姗把药箱放好,回来跟沙皇说:“你一定要听话,否则体力真的透支了,你便要躺下来不能上班,损失更大,总公司也不能没有你镇压。”
“唔!”沙皇点点头:“不过,你也要听我的话。”
“你要我做什幺我都会尽力。”
“每个人都需要休息,每星期工作五天半,星期六下午,星期日全日休息,星期六还有长短周。好象我们这些老人,休息的时候睡睡,体力得到补充精神更好。年轻人呢?到外面找节目,看戏、吃饭、听音乐会、旅行烧烤……什幺都可以。可是你呢?来了快一个月,从来未出去过,为什幺?”
“我要陪沙伯伯,照顾沙伯伯,我没理由扔下沙伯伯去游乐。”
“一星期五天半,由早到晚,还照顾不够吗?整天对着个老人,你不烦吗?”
“我不烦!”姗姗去关露台的玻璃门,拉上窗纱,拉上窗幔:“我和沙伯伯在一起很开心!”
“我睡午觉,一睡,便会睡一、两个小时。睡醒了我喜欢坐在床上思考,这段时间你做什幺?也去睡午觉?”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因为开了冷气,姗姗为他盖上薄被:“我精神充沛,除了晚上,白天睡在床上也想跳起来。”
“那才像个年轻人!”沙皇转转身,令自己睡得更舒服一点儿:“快出去玩玩吧!我睡醒了会叫阿巨的。”
“我没有男朋友,我的未婚夫……沙伯伯知道的。我和明湘最好,她也是唯一的朋友。她去了加拿大,我还能找谁看戏吃饭?”
“另外找一个男朋友,你年轻、美丽,还怕没有人喜欢?”
“经过上一次教训,我对男人只有恐惧、憎恨。”姗姗抚着指甲:“我想我这一生一世也不会再谈恋爱!”
“你没有做错,错的是姓曾的和他的父母,他们的错也没有理由让你承担。一生不爱人,犯得着吗?况且,世界上的男人未必个个像你未婚夫?”
“也差不了多少?”姗姗心里想:曾如、他爹、她后父、沙明正、他弟弟,哪一个是好人?
“连我也是冷酷无情的人?”
“你不是!我常对人说,只有我亲生爸爸和沙伯伯是好人。真的!”
“傻孩子,你这种思想错误!”沙皇责备她:“你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白马王子!”
“不会了!我现在一心只想做好我的工作,令沙伯伯永远永远保持健康。”
“你做得很好,没有你照顾,一天应付那幺多工作,我早就倒下了!”
“那算得了什幺?鸡毛蒜皮!”姗姗替他把被拉过一点,在被上轻轻一拍:“好好休息吧!你已经有睡意了!”
“你怎样打发时间?”
“我会在屋子里找节目!”姗姗轻轻关了门出去。
屋子里静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大少爷陪大少奶去购物娱乐,阿金家里有事请假,姗姗回房间开了闭路电视。司机们在打扑克,花王和厨子玩十五胡,几个屋外工作的女佣打麻将,亚强、阿巨、亚卿、亚萍正在玩“何家母鸡何家猜”,又叉腰又踏脚,又摆弄着双手。
其它的则三群五对在聊聊!
主人休息,她们也休息。其实,家中的佣人比主人多好几倍,来去四个主人,主人休息,她们还有什幺可做?
姗姗认为几个人用那幺多佣人是奢侈、浪费,但她不会辞退任何人。虽然她有权,因为她要争取下人的好感。
给明湘写了封信,把最近的事都告诉她。
她走出露台,坐在不碎玻璃椅上,明眸望着那个喷泉。
那幻羽喷泉白天看不到羽毛,晚上才看见。但那五条用水晶做成的大鱼所喷出的水,也很美丽壮观。她看着那个幻羽喷泉出神。
星期六,姗姗刚领取了第一次薪金。
饭后她送沙皇上床。
“沙伯伯,今天我想请假!”
“好,好!应该去逛逛公司,买些新衣,钱够不够?”
“够,谢谢沙伯伯,不过,我只是回家罢了!”
“回家?对了!你好久没有回家,一整个月了吧?”
“我回家也只是拿钱回去。后父要我每月还三千,没有钱,就算放假也不能回去,我也实在不想回去。”
“唉!这样的后父。姗姗,别难过,带钱回去给他,看他还敢不敢看不起你!”沙皇也明白她的遭遇,十分同情。
“沙伯伯,路远,今晚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你明天还放假呢,索性在家里住两天。”沙皇说:“你后父待你不好,你妈妈总是爱你的。你一个月不回去,她一定很担心。恩怨分明,不要因为后父而恨你妈妈,母亲总是好的。”
“好吧!”姗姗点一下头:“我明天回来陪你吃晚饭!”
“吃饭为什幺要你陪?”
“假期大少爷他们总有节目,我不回来,留下你独个儿吃饭,好寂寞。”
“你真傻,你不能一天十二小时陪着我。”沙皇轻轻叹气:“自从明湘母亲去世之后,我便开始感到寂寞。这些年,寂寞反而成为习惯,若我硬要儿媳留下来陪我,他们不敢反抗。可是我不会这样做,没必要,没意思。我一个人吃饭,叫他们送到房间来,也懒得去饭厅或餐厅。别说了,你还是快回家吧!”
“我等你睡了才回家!”
“我还不想睡,喜欢靠靠。你十二时三十分已下班,你再留下来也没有补薪。去吧!去吧!”
姗姗出去,沙皇也不免感慨!儿子、媳妇都碍眼,喜欢的儿子和女儿又在外国。如果没有姗姗,日子不知道怎幺过?
迷迷糊糊做人还好,清醒就会寂寞;但做人怎可以整天昏睡?
是姗姗救了他,给他新的生命力。
他正在想,有人敲门:“进来!”
姗姗走进去。
“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在路上了。”
“我去看餐单,还有明天的。你一个人吃饭,一些精美可口的小菜便可,不必又要那幺多一盘盘的。”姗姗说:“我已把沙伯伯吃药的时间表交给阿巨。不过,阿巨有点粗心大意,沙伯伯你自己多留神,药一定要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