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荣!她心里哭泣着,双手抓住露台的栏栅,浑身震抖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幺,她不明白志荣对她为什幺这样冷酷,她不明白,不明白……
呆了一会,回到房间,她脱掉新衣,坐在化妆台前,用一大块冷霜拍在脸上。
抹去了一切化妆品,抹去所有的一切。
穿回那纯白色旗袍,走到楼下,大厅和楼上一样,冷冰冰的。
“少奶,”管家走过来:“少爷出去了,他吩咐不用等他吃晚饭,菜单要不要修改一下?”
“取消它!”
“取消?少奶,你今晚吃什幺?”
爱诗缓缓摇一下头。
“少奶也要出去?”
“我能出去吗?”爱诗苦笑一下:“我的翅膀断了,我不能再飞了。”
管家诧异地望着她,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少奶今晚要吃什幺?我吩咐厨房。”
“你们吃吧,我什幺也吃不下。”爱诗坐下来,拿了一本画报,她翻开它,却看见纸张上跳着许志荣的影子。
她像望夫山上的望夫石,一整天呆在那儿,大白天过去了,黄昏来临,天空上,一抹金色的彩霍,花园里吱吱喳喳鸟儿回来了,正在枝头上闲话家常!
爱诗站在窗前,看见一群群的小鸟,小鸟也有家,小鸟也会回家,志荣呢?志荣到底去了哪里?
彩霍逐渐被夜幕遮盖,天上一片漆黑,月亮还没有醒来,偶然一颗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
闪耀,闪耀。
管家来开灯,爱诗用手掩住了脸,她怕见光,像一只仅能躲在黑夜的臭虫。
“把灯关上。”她低叫。
“少奶,天黑了!”
“把灯关上。”她加重了语气:“没有事不要进来。”
管家关上灯,蹑足出去。
她吐了一口气,靠在窗口上。
夜,多幺宁静,多幺美好?过去,她一直是个与大自然绝缘的人,每二个晚上,她忙着躲起来,和不同的男人造爱,她何曾有闲情去数天上的星星?
啊!月亮出来了,多圆多亮的月亮,月亮,原来是这样美丽的。
她看月亮,看星星,看天空,看了一整个晚上,直至汽车声把她惊醒。
回来了,志荣回来了。
她迎出去,带着一脸的笑容!
“志荣,”她过去,想拖他:“回来了?”
他缩开了手,看她一眼:“你算时间算得好准,连脸上的妆都抹去了!”
“我不明白……”
“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我明白就够了!”他走进屋子:“你好匆忙,连灯也没有时间开,屋子里黑得像坟墓。”
“一个人,只想静静的,不想开灯。”
“在口味些什幺?留意些什幺?”
“没有,只是在享受着黑夜。”
“好诗意,好罗曼蒂克。”志荣冷笑一下:“想必你很疲倦,晚安了,许太太。”
“志荣,你仍要住书房?”
“何必问,又不是第一晚。”
“我们是夫妻,为什幺要分房而睡?”
“我要给你足够的自由。”
“我不要自由,志荣,我只要你!”
“一整天还不够?”志荣拉开她的手,推了她一把:“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女人。”
“既然不要我,何必娶我!”
“我不要你?你吃我的饭,住我的房子,做许太太,享受我的一切。”
“有名无实的许太太,不做也罢!”
“想离婚?对不起,我不会令你如愿的,我要你知道,我许家的门,不是你要进就进,要出就出。”
“我没有要求离婚,”爱诗急忙说:“我只是希望你对我好一点。”
“我对你已经够好了,换了别人,哼……”
“志荣,我不明白,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幺事,你这样讨厌我?”
“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完全是我错了!”志荣用手拍着楼梯的扶手:“我瞎了眼,我……算了,别再提了,我们现在不是过得挺好,起码,我们仍然算是夫妻!”
“志荣……”
他手一挡,三步并两步,冲上楼梯,重重的关上了书房的门。
爱诗靠在墙上,眼泪涌了出来,看样子,志荣很痛苦,他到底为了什幺?
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对了,他在外面一定有了另一个女人,所以他讨厌她!怎幺办?新婚才一个多月?离婚?他不肯,他要顾全面子,但是,他爱那女人。
“少奶,”有人轻轻叫她。她旋过头,泪眼模糊。
“半夜两点了,你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我去给你煮碗面,”好心的管家把一切全看在眼里,她虽然是许家的老佣人,但是,对这委曲求全的女主人,颇为同情。
“谢谢你,我不想吃,”她激动得几乎要扑进管家怀里哭诉:“你为什幺还不睡?”
“我等少爷,他……实在有点不应该,你等了他一整天,没埋怨他半句,他反而……”
“他心里烦,你没有看见他最近生意有多忙?”爱诗抹去泪水:“男人在外面赚钱,不容易啊,我怎能再埋怨他?”
“少奶奶,你真好,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你肚子不饿?”
“我胃口不好,实在吃不下,你去睡吧,时候不早了。”爱诗强忍着,她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是好是坏,总是她自己挑选的丈夫,况且,她对这段婚姻抱着极大的希望,无论如何她不想别人知道他们夫妻感情破裂。
“少奶,你不要我侍候,我去睡了。”
“去睡吧!”爱诗向她笑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踏上梯级。
蜜月回来,秋诗整个人变了。
“明天是公众假期,我们到天培的牧场划艇。”秋诗吃着森一为她剥了皮的提子。
“在湖边写小说,灵感特别好。”
“明天放假,不准写作。”
“是,老婆大人。”森一把提子送进秋诗的嘴里:“假期是属于太太的。”
“大哥!”天培逗着他:“你什幺时候加入怕老婆会?”
“一结婚就加入了,”徐森一一本正经:“其实,我还有资格做会长。”
“你这张嘴,”秋诗捏他一下:“越来越油,越来越坏。”
“凭良心说,我哪一件事情不依你。”
“好了,算你勉强够条件,不过,等会儿,你去排队买今晚的戏票。”
“等你吃完提子我立刻去!”
“还是由我去吧!”世浩说:“大哥难得有一天假期。”
“他一天到晚坐着写小说,缺少运动,我叫他去买戏票,是想他松一下骨头。”
“你大姐的话对,她全是为我好。”
“你最懒,”梦诗推天培一把:“一点提议都没有,坐享其成。”
“三小姐,你有没有良心。看,你的闹钟,端姨的恤发器,妈咪的别针……一大堆,全由我修理,你还骂我懒?”
“三哥,”世浩也立刻说:“让我来。”
“你还是自顾自吧!四小姐的吉他,小提琴,手表,你不是也有一大堆。”大培坐在地毡上,替闹钟上螺丝:“怎幺女孩子的东西会特别多。”
“天培,你再?嗦,我收回你的修理权。”
“小的不敢,”天培向世浩吐舌头,世浩看了丽诗一眼,忍住笑。
“三哥,”丽诗走到天培身边:“明天你要让我骑黑马。”
“小丽,求你不要骑马好不好?”世浩把她拉回去:“上次你骑‘白天使’摔下来,我整整一个星期抱你上楼下楼。”
“你怕麻烦,可以不理我!”
“谁怕麻烦?”世浩着急了:“我是心疼你受伤,你为什幺不明白。”
“小妹,听世浩的话,黑马脾气大坏,我连梦诗,也不准她骑。她现在刚学骑‘神童’,昨天她差点摔下来,吓得我为她冒冷汗。”
“森一,”秋诗柔柔的:“我也想学骑马,你陪我一起学。”
“慢慢来,明天先学划艇。”徐森一哄着她:“骑马是很剧烈的运动,你不想我太担心的,是不是?”
秋诗笑一下,靠着丈夫。
“我们很久没见二祖了,她躲起来不知道干什幺?”丽诗突然说。
“我和森一度蜜月回来去看她,发觉她又瘦又憔悴,说话也懒了。”
“反正明天是假期,我们约她和二哥明天去三哥的牧场玩,二姐也会骑马。”
“好主意,二妹最喜欢户外活动。”
“你们在说爱诗,”马太太走过来,叹口气:“我不知道有多想她,几次打电话叫灿回来,她老是说忙,我怎样也想不到,她变得那幺厉害,以前一天到晚往外跑,现在是三步不出闺门。丽诗,你告诉二狙,明天,她跟不跟你们去玩,我不管,不过,她明天要是不和志荣回娘家吃晚饭,我真的会生气!”
“妈咪,我立刻去打电话。”小丽跳了起来,跑去发电话,世浩也立刻跟了去。
“希望丽诗好运!”梦诗悄声说。
每次,除了秋诗,当爱诗接到亲人的电话,她会非常开心,谈个滔滔不绝。
她最怕遇见秋诗,因为,在秋诗的面前,她感到自卑,心痛。两个人一起结婚,为什幺秋诗和森一那幺恩爱,秋诗一天比一天胖,而她,却一天天的消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