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一个人守住一间屋子,一天几顿一个人独据餐桌,问得想叫救命。”
“绝对同病相伶,我们应该可以交个暂时朋友。”
“可以呀!为什幺暂时?”
“唔!或者相处下去,大家爱好、性格不合,两个遭遇相同的人,未必就适合在一起。”
“我同意,还要志同道合。”
“你会不会打网球?”
“中学时代,我是运动场上的活跃公子,什幺运动。球类都喜欢。不过到美国这几年,人内向,什幺都提不起兴趣,相信球艺亦生疏了。”
“生疏了可以多练习,会就行,我们又不是比赛,反正有空,打发时间罢了!约明天,明天你来我家打球,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当然好!就怕打扰你……”
“你知道我渴望有人打搅。喜欢吃什幺菜?我家有中、西厨子。”
“有个伴已经很好了,什幺莱一样吃得香。”
“完全同意,我一个人吃二十六道意大利菜越吃越没趣,反正寂寞找个伴,就由厨房伤脑筋好了,约定了。”
“只怕你反口。”
两个人相对笑了起来。
钟宇希交了个女性朋友,有了个玩伴,生活增添姿采,热闹了,人也开心了。
但是,仅此而已,并没有更进一步,见面都是吃喝玩乐,说是酒肉朋友,一点没有错。
花朗的父亲公干回来,花朗就不会约会他,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约会花朗。
钟宇希一直都很被动。
他一有空,也会自己去看祖母。
这天的祖母家天台,他听见紧贴他们的天台,发出颇大的声响。
他好象“很久”没关心隔邻了。
隔壁有个好可怜的铃铃小妹妹。
他一看,换装啦!隔邻天台,做了个半边上盖,盖下一半架了尼龙绳晒晾衣服,另一半有个木架台。
木架台两边各挂了两条铁链,刚才是挂铁链的声音。
汤铃由里面推了个旧车胎出来,放在架子下。
她两手都戴上工业用的厚线手套。
她辛辛苦苦托起车胎,把铁链穿进去,然后把铁链拉呀拉,拉得差不多,左手大概不够力,车胎就滑落下来。
“汤家小妹妹。”钟宇希由第一眼看见她,就想着她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冲口叫出来。
她朝声音的方向抬起头,看见钟宇希便说:“我并不认识你。”
“认识钟婆婆吗?”
“认识。”
“我是钟婆婆的孙儿,我叫钟宇希。”
“啊!你好!”
“你一个人托不起一个车胎的,我过去帮你好吗?”
“谢谢!我相信可以应付。”
“怎能呢?你是个小女孩,别说单手,双手都未必捧起它。”
“车胎我是由楼下一个人弄上来的,我想试试,改天聊。”
她继续埋头埋脑的做。
她无意继续讨论下去。
“为什幺?”钟宇希想:“自己做不来的事,为什幺不让人家帮忙?”
会不会是她不方便邀请他回家?
姓庄的一家三口,不喜欢她带外人回家,所以她不敢。
听说她同学、朋友都没有,那太过分了。
车胎转移放在她两腿之间,那天她穿了工人裤。
她把铁链穿进了车胎,慢慢拉上去,好象有点成绩,那中年女人进来,和她说了些话,她把一切放下,跟随那女人进去。
钟宇希等了许久,始终没见汤铃出来。
吃晚饭时,钟宇希就问祖母。
“下个星期,就是铃铃十六岁生日,我们大家问她喜欢什幺礼物,她说喜欢一个秋千。”钟老太解疑团。
“原来她想做秋千,那大家为什幺不给她做一座秋千?”
“她不想要,我们任由她,便每人送她一个高架。铁链、旧车胎……都是她提出要的,”
“她年纪那幺少,又是女孩子,怎抬得起车胎?应该替她做嘛!”
“住第二座的李先生就说为她做,他开工程公司的。铃铃说,她想试试,若不行才找李叔叔。”
“其实,是不是姓庄的不喜欢有人探望铃铃?”
“姓庄的怎样想,我们都不理会,但真的没有人喜欢去汤家,大概讨厌姓庄的人,我们都只喜欢主动请铃铃回家玩。”
“怪不得,早成习惯!她生日,大家就送旧车胎?”
“当然不是,我们每年会轮着请她回家吃饭,庆祝生日。”
“老太,今年轮到我们。”银姑提醒她。
“是吗?哎唷!近来我记性真差,那要设计几个好菜式……最麻烦这儿买不到好吃的生日蛋糕。”
“由我在外面的名饼店买生日蛋糕进来。”
“那就太完美了!你有空吗?”
“哪一天?”
钟老太又问银姑。
“下星期……星期三。”
“你有空吗?”
“我哪一天都有空,随便问问。”
“希儿,你来就好,每户人家都有老有少,多热闹!只有我们这儿,两个老人。要铃铃一直对住两个老人,多闷!你来了就不同,年轻人,聊聊天也开心。”
“她好象不大喜欢聊天。”
“那孩子是有点孤僻,那样的遭遇,那样的环境……不过斯斯文文,也很有礼貌。”钟老太说:“别怪她不理你,可能小孩子怕生!”
“怎会怪她!对陌生人实在不该大热情,她提防我也很应该。”
“认识了,做了好朋友,自然不同了。”
钟宇希接到马利亚的电话,说小姐问他有没有空过去陪她吃晚饭。
本来今晚钟家菜单有椰子蟹和石头鱼……但一个人吃,有什幺意思!
到花家,花朗坐在偏厅的窗台上,把鼻尖贴住玻璃窗。
“花朗!”
“坐吧!”
马利亚忙张罗着他吃什幺。喝什幺。
每次看见花朗,她都是跳来跳去,话多多,主意也多多。
从未见她如此沉默。
“花朗,你不开心?”
“有开心的理由就好了。”
“接过安姊的电话?她没事吧?”
“没事,他们一家都没事。有事,买张飞机票飞过去就行了,坐着不开心有什幺用?”
“世伯又去公干了?”
“他经常都出门公干。他出去,我只会寂寞,但不会不开心。”
“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
“朋友应该坦诚相对,互相关心,你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我……”
“你也帮不了我的忙。”
“起码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又或者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人会舒服些。”
她叹口气。
“你请我过来吃饭,就是想饭桌上多一个人,不是想聊聊,散散闷气的吗?”
她伸一个懒腰,由窗台跳下来,坐在钟宇希对面的椅子上,坐得很里,窝了进去:“我怀疑爹?有了女朋友。”
“他这次公干回来,向你暗示?”
花朗摇一下头。
“他晚上常去那些……那些夜总会,销金窝?”
“他以前谈生意,和生意上的朋友应酬,也会去!那些女人我一向不怕,爹?要体面,他不会娶那些女人。”
钟宇希想着,苦笑着摇一下头:“我很笨,没什幺头脑,我不大明白,也猜不透。”
花朗嘘口气,拿起杯甘笋汁,喝了两口。
“爹?和两个生意上的朋友,想回大陆建厂,回去看环境。看地,我闲着,又从未去过中国,便要他带我一起去,他竟然拒绝。”
“因为他是去公干,不是旅游,怕你闷。”
“上次他去新加坡公干,我也一起去。”
“可能他自己都未去过中国,对中国的食住。习惯。政治气氛不了解,怕对你不安全。”
“猛兽比非洲更多吗?他带我去非洲都不担心。”
“那不同的,大家都知道非洲猛兽多,可以多请一两个当地强壮导游保护你。但他还不了解中国,你想是不是?”
“他是这样说,女孩子呀!要当心,下一次吧!听起来好象是为了我好。”
“我认为世伯是为了你好。”
“才不是,如果女孩子去不安全,为什幺他要带那姓朱的女人一起去?”
“姓朱的是什幺人?”
“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那你怎会知道他带个姓朱的女人去?别听闲言闲语。”
“我才不会听什幺谣传。每次爹?出门公干,我总是送他到机场,反正有空,就当是一个节目。我见到爹?和两个世伯,还有姓朱的女人。”
“现在很多女强人,也许她也是你爸爸生意上的朋友,一起回大陆建工厂。”
“那种安娣,我也见过几个,但那姓朱的女人肯定不是。”
“这幺肯定?”
“当然!第一,如果她是生意拍档,爹助会要我叫她朱安娣,但爹?只介绍她叫仙杜拉,我问她,她才说姓朱。第二,那个女人十分年轻,三十岁都不到。”
“我明白了!那是你爹?的秘书,出门公干,有时候要带个秘书,譬如方言问题。”
“难道他的两个秘书我还没有见过吗?她们替我爹?工作,超过十年,看着我长大。而且,我爹?并没有带秘书出门的习惯。”
“你为什幺不问清楚那位朱小姐的身份?”
“怎样问?机场那幺多人。”
“不怕!世伯打电话回来才问清楚还不迟。”
“谁知道他有了这个女人,还会不会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