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有道理。”
“可别把我说成貌若潘安。”
“也差不多了,是不是?阿银。”钟老太又再瞇了眼。
“大官在我眼中,根本就是朱……是罗密欧……”
三个人一起大笑。银姑跟随钟老太念过点书,她一高兴就拋拋书包,说说古人,很有趣。
“你回来这些天,爹妈带你去哪儿玩过?”
“哪儿都没有去过,他们带我天天吃饭,交际应酬,我傻瓜一样的坐着。后来,我不跟他们出去了,留在家中。一天到晚一个人,一个星期见不到爸妈,见到了,他们又开派对,我反而要躲在房间……”
“那不肖子,不贤媳,简直不是人,更加没资格做人父母。”钟老太一提起儿子。媳妇就生气。
“他们说,辛辛苦苦赚钱,也是为了振兴家业,留给我大量财富,享用三生,为我好。”
“啐!亏他们说得出口,”钟老太不提还可,提起就非常生气,接着说:“当初你妈生了你,一看是个儿子,她便马上要扎输卵管,绝育啦!我求她,又送首饰什幺的,我不贪心,只求她多生个儿子又好,女儿又好,给你将来做个伴,独生子,好孤独的,她口里答应,吓!第三天就做了,还瞒了我好几年,你猜她为什幺不肯再生?”
“生孩子好辛苦的吧!”
“哪一个女人不生孩子?哪一个女人生孩子不痛苦?痛过再生,反正只不过十月怀胎,生完一扔,有乳娘又有护士。原来她担心生孩子多了,身材会变样,真岂有此理!”
“妈咪现在的身材,的确仍然保持得很好。”
“身材好有什幺用?没尽做贤妻良母的责任。都四十六岁啦,儿子都二十三了,快做家姑了,还不安分,身材好有什幺用,又不是拍三级片。”
“祖母,泰国好不好玩?”钟宇希转一个话题。
“好!政变完了,安定了,一切都不同。我早知道你回来了,我马上回来,把你一个人扔在那个家,你不喊闷,我也担心。”
“祖母,你好儿年没出门了,我是想你玩开心些,所以提前回来也不告诉你。”
“你这孩子,就会为人设想。”
“要是大官不这幺令人喜欢,老太又怎会当他心肝宝贝?”
“这也是,希儿有孝心,重视亲情,一点都不像他爸爸……”
“祖母,你还没看我由美国给你带了些什幺回来!”
“你这小傻子,美国有的,我们香港都有,还便宜呢。”
“那是心事,钱买不到的。”
“这是真话呀!……”
钟老太和孙儿吃过点心,就睡午觉去了,银姑也要打扫收拾地方。
钟宇希带杯茶和一本书,到楼上天台。
天台全部有纤维上盖,所以就算风吹雨下都不怕,而且坐近围栏,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海。
可以在这儿看日出。看日落,风景不算很美,但可以看到大自然风貌,有山有水又有树。
夜景就一片沉寂,因为屋小人稀,而且居民又不习惯太晚睡觉,因此,没有如彩钻般灿烂的灯光。
钟宇希低头看书,忽然听到隔邻有人粗声粗气,用不纯正的英语说话。
钟宇希一方面无聊,另一方面好奇,应该有两个人,为何另一个不发言?
邻家的房子和祖母的一式一样,两层高,有小花园,也有天台,一排齐齐付的嘛。
不过,经过昨天发生的事,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看,只静悄悄沿着围墙瞄过去。邻家没安装上盖,因此一目了然。
一个菲佣正在对一个女孩子说话,然后转身进去。
女孩子开始晒晾衣服。
一排排,十分整齐。
她那一把长发盖住脸,身材不高不大,发育也不算很好,看样子她年纪很小,最多十三四岁。
她衣服还未晒晾好,一个中年女人进来,向她指指点点,说了一堆,女孩子又是点头,然后,那女人又进去了。
晒好衣服,她又去淋花及淋那青葱的着前。
然后她由屋里搬出一张藤椅来,边吃饼干边看海景。
一会才拉起椅子进去。
由于她一直没有抬起头,因此,看不到她的样子。
她穿了条米啡间条的棉布花裙,松身的,连身材也不大显现。
看见她,钟宇希又想起昨天看见的美人儿,两个人年纪或许相差儿年,但际遇显然有天渊之别。美人儿有菲佣为她荡秋千,衣服又时髦、美丽,像个白雪公主。
这女孩子要做不少家务,任何人都可以指使她,像灰姑娘。
他见过两个邻家的女孩———个是公主,一个是灰姑娘。
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都很可爱,但她们呢?暂时无可奉告。
单看外表,当然是公主动人。
吃晚饭时,钟宇希和祖母聊起来了。
“邻家的女孩?她是乘孩子,叫汤铃。”
“她家环境应该不错,好象还有菲佣。”
中等人家,有生意有屋有车有佣人,那菲佣去年才请来的。”
“她家有许多人吗?”
“通常三个,最多四个。”
“菲佣应该可以应付家务,为什幺还要主人做工?”
“你看见汤铃在做什幺?”
“菲佣叫她晒晾衣服,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叫她浇水淋花果。”
“汤铃这女孩子好命苦。”
“祖母,你认识她?”
“傻小子,我们做了几年邻居,我看着汤铃一天天长大,怎会不认识她?”
“若大官不是去美国念书,他和铃姑娘可能做了好朋友。”
“若是她真乖,我倒想她做我妹妹,我只想有个玩伴。”
“乖,汤铃乖,那孩子有情有义。就是命不好,她十岁左右,父亲就去世了,她和母亲汤太太有着一笔遗产,本来也生活无忧,又有两个忠心老佣人,当中一个,还是把汤铃带大的。”
“中年女人就是汤太太?”
“不,不是,汤太太年轻守寡,意志薄弱,抵受不住甜言蜜语,便跟了个叫庄永强的男人,婚后一家三口搬进来,也很快乐……”
“谁知有天,来了个叫庄珍宝的女孩子,说是庄永强的女儿,汤太太吓了一跳,因为庄永强告诉汤太太他从未结过婚。”钟老太吃炮饭要喝茶了:“还是叫阿银说,她比我还清楚。”
“我和汤家两个佣人比较接触多,以前的事,都是她们告诉我的……汤太太对于庄小姐的出现,十分气怒、后来不知道庄先生用什幺方法,庄小姐终于可以留下来,一同居住……”
“不到半年,有天晚上,突然来了位庄太太,原来她才是庄先生的正室,庄小姐也是他们夫妇的掌上明珠,汤太太气得要生要死,大吵大闹,当天晚上,大雷大雨,老太一早就入睡了,我被雷声惊醒,去察看窗门,发觉邻家灯光通明……”
“像不像粤语长片?”钟老太摇着头说:“第二天一早,阿银告诉我,我说可能是她忘了关电视机……”
“我每天去买菜,都约同汤家女佣结个伴,因为这儿离菜市场,最快要走二十分钟……谁知道她们看见我,都向我哭诉,一个说汤太太半夜给庄先生谋杀了,另一个说汤太太被庄先生迫疯,离家不知去向……”
“汤太太不见了吗?”宇希忍不住问。
钟老太和银姑都摇头。
“会不会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她就算走,也会带同铃姑娘,铃姑娘是她的命根子。”
“她被迫疯了,自然顾不了那幺多。”
“但是已几年了,这几年任由姓庄的一家薄待她的女儿,都不回来领回她?”
“还有,我们前几排屋,直下去有个海,第二天下午,有人发现海边有只鞋子,两个佣人认过,证实出事那晚,汤太太就是穿那鞋子的。”
“那幺说,汤太太是跳海自杀了。”
“但找不到尸体。不过,那件案也惊动了官府,两个佣人还出庭指证庄先生谋杀汤太太,可惜是她们一时之愤,根本毫无证据,结果当失踪案处理。”
“这事发生了多久?”
钟老太看看银姑:“三年多了!当时很轰动,没有人不知道。”
“那女孩子呢?”
“她已经升上中学,十一二岁。”
“她应该懂事,一定很伤心。”
“很伤心,天天哭,我们最关心的就只有这个小女孩,幸好当时还有两个汤家忠仆。”
“她们呢?怎幺又换了菲佣?”
“事发后不到半年,便被姓庄的加罪名赶走,插赃家祸,说她们偷钱、偷古董,吵到差馆去……”钟老太又口气:“两个忠仆离去前,逐家逐户叩头,请我们多之照汤铃,不让姓庄的刻薄、虐待、陷害……那幺忠心,很难得。”
“姓庄的一定知道。”
“他怎能不知道?有一天,庄太太打了铃铃一个巴掌,上学时被一位街坊发现,他马上通知好几户人家,上门找姓庄的理论,姓庄的道歉又保证,还当众打他老婆,庄太太又认错,又叩响头……唉!演戏一样。”
“以后谁看见铃姑娘都检查她,找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