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如,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她马上想到母亲:“对不起,让一让好吗?”
“混帐!”
她打倒退,到文钦前面:“什幺事?”
“真是你!”那张脸没有改,他仍然认得,“快跟我过去,我的跑车阻塞交通,汽车快要被人拆散了!”
文钦跳上车,秋如看情形不好,也连忙开车门上车。
幸好没有警察。但是,已被后面的司机骂个不停,还有人喊打呢!他们到合和中心吃茶。
文钦打量她,她把长发全盘在头上,穿一套娇黄的套装裙,同色高跟鞋和手袋。
一个女白领的样子,完全不像个中学生。
她虽然没有化妆,但打扮老气,起码比真实年纪大五年。
“你打扮成这样子,老远几乎认不到你。”
“女孩子在社会上做事,大年轻很吃亏。我骗同事我今年二十一岁。”
“你在哪儿做事?”
“就在这中心,是一间商行。”
“什幺职位?”
“见习秘书。除了打字,速记、计算机我都不会。幸而老板对我好,每天上午十一时至一时让我学速记和计算机,公费的!”
“每月多少工钱?”
“三千,我是最优待的,其它见习秘书只有二千五,她们还会速记,学计算机又要自费,又要用晚上的私人时间。”
“三千元能做些什幺?”
“能令我独立,我在铜锣湾租了个小房间,每月四百,每天三餐,买些衣服。以前的牛仔裤和短裙都不能穿。”秋如没因为和文钦吵过而不理会他。看见他好象看见老朋友,“唯一不便的,是上班、下班,每天上班要排队搭巴士,下班又是排队。每天单是搭车排队,花去我一两个小时。晴天还好,下雨天就变落汤鸡,还要赔上一套衣服,损失不小!”
“你上班多久?”
“才一个星期。找工作真不容易,中环、尖沙咀,几乎所有商业区都跑过了。”秋如满足的笑一笑,“老板很好,昨天请我们吃午餐,我对同事说等车的苦处,今天他还说要开车送我回家!”
“你怎幺还在巴士站?”
“快下班时来了几个澳洲客!”
“你老板年纪有多大?”
“我没问!那是他的私事,看样子年纪不太大,三十岁左右,人很风趣!”
“结了婚没有?”
“我不知道,公司的同事只是称赞他很能干。”
“当然能干,否则怎可以做大老板。”文钦突然说:“辞职跟我回家!”
“辞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份工作,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你找工作做,无非为了三千元,我每月给你三千元,不要再做了!”
“我不可以要你的钱,我也从未想过要石家的钱,如今我自给自足,做工有什幺不好?”
“你仍然为了那天的事恨我?”
“什幺事?”
文钦好尴尬,好困难的说:“我骂你虚荣、虚伪,你不会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不过我已经向你解释我并不虚荣也不虚伪。我希望你相信我,如果你不肯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事实令我不能不相信,坐惯劳斯莱斯,有专用司机竟然去挤巴士,我怎能说你虚荣;那天我把你骂个一钱不值,今天你看见我,不单只没有骂我、训我、给我面色看,不耐心地把近况告诉我,这证明你是多幺宽大,我实在不应该骂你虚伪,是我自己瞎了眼。”
“不要怪责自己,人与人之间的了解,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你根本没有机会了解我。”
都是我不好。”文钦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念大学了吗?”
我还没有想好,很矛盾。我辛辛苦苦找到一份工作,但是,母亲以我念居学为荣,我去世了的外婆,也希望我念大学。”秋如忽然记起了,“我在车上问你,我妈妈问,你就是说好,我很想念她!”
“如果你肯为你母亲设想。你便应该回家去,符阿姨知道你辛辛苦苦找工作,住小房间,一日几顿没人照料,在巴士站风吹雨打,又要上班又要学速记、计算机,她会很伤心。”
“我想学习独立!”
“石家又不是负担不起你,你因为我冤枉你虚荣,现在已证明你是个肯吃苦能自立的人。你还证明什幺?”文钦疲累的说,“你知道我们为了找你有多苦?你挨瘦了,我也跑瘦了。”
“你们?”
“茱莉、巴利、宜珍、翠姿,大家分头找你!”
“你见过茱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秋如禁不住又脸红了。
“是的!自你走后我们见过几次,是她令我发觉自己过去一直误会你。”文钦问:“茱莉说你离开她家,是因为她做了错事,是不是因为她忙和巴利谈恋爱忽略了你,所以你心里难过?”
“我是那种人吗?”秋如奇怪,茱莉和巴利谈恋爱?
“我和茱莉每次见面,巴利都陪着她,看样子他们感情很好。”
“真的?”这是秋如最喜欢听的话。
“他们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大概是日久生情。茱莉到底做了什幺事令你生气?”
“茱莉在说反话,其实是我不对。她希望我留在她家里长住。可是,我离家是要证明自己并非虚荣,不用依靠别人也可以生活,若是我长住茱莉家,我不是一样过好日子、享福、依赖别人?”
“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文钦一切都明白了,他也很负疚,“为了我,你受苦,朋友也反目了,我应该算是罪人吧!”
“也没有反目,我怕她拦阻我自立的决心,不辞而别罢了,相信茱莉不会怪我。”
“秋如,现在什幺都明白了,跟我回去!”
“我刚找到一份工作,我想继续做下去。反正,就算念大学,现在还没开课。”
“你真的不想念符阿姨?”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妈最近怎样?”
“很好!就是挂念你,担心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十几天没跟她通电话了。”
“妈和石叔叔现在在哪儿?告诉我,我给她打长途电话。”
“爸爸和符阿姨今天会到澳洲,他们答应晚上打电话回来。你回家就可以和她好好聊聊。”
“家里的人都知道我跑出来了,我巴巴的回去听个电话,很难为情的。今晚你替我问妈妈停留的城市、酒店和电话,明天我会打长途给妈妈,我会令她不再担心我!”
“我怎样跟你联络?”
“打电话到我家。可是,家里只有一个电话,却有十几个人打电话。你很难找到我的。”秋如不知如何是好,“打电话到我的公司,但,上班时间……”
“明天你下了班,到这儿来。我会比你早到,你想知道什幺我当面告诉你!”
“这样也好!”秋如去拿手袋。
“怎幺了?”
“应该走了!
“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我想回家!”她拉着手袋。
“今晚你不用吃饭吗?”
“刚才喝了奶,吃了饼,晚餐可以不吃。”秋如笑一下,说,“一个人单独在外,省点钱,也省点麻烦!”
“长期如此,你会营养不足,体力不支。怪不得你瘦了!”
“你也瘦了,难道你也营养不足?女孩子瘦一点更好看!走吧!”
文钦没有办法,签了单:“我送你回去!”
“今天没有节目吗?”
“今天节目丰富——找到你。等会送你回去,要不要在街口停车?”
“那条街可以驶进去的。”秋如老老实实。
“你不担心我知道你的住处吗?”
“干嘛担心?又没有秘密。”
“秋如!”他们步向停车场,“我发觉你不单只不虚伪,而且坦白、单纯!”
“反过来说,我反应迟钝,有点笨。”
“笨?茱莉说你在学校成绩最好。”
“如果大学不给我学位,我可就惭愧!”
“还好,你对大学仍有留恋。”
秋如笑笑,从小受外婆影响一直希望念大学,但她更喜欢现在的工作。
秋如一下了班便赶去赴约。因为她十分挂念母亲。
今天她穿了一套绿白条子的套裙,还梳了一只髻。她年轻貌美,无论打扮得怎样老气,也无损她的美丽。
青春是最宝贵的。
文钦已在座,秋如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西装,他穿白色西装十分潇洒、俊逸。
文钦替她叫了饮料,侍应生离去后,文钦说:“今天不准吃任何点心!”
“吃块饼吧,今天我请客!”
“吃了饼你就不用吃晚饭了,今晚你要陪我吃饭。”
“我还不想回家!”
“我也不想。家里冷清清,我们不回家吃晚饭。”
“省点…”
“省点钱,省点烦,对不对!”文钦看着她吐口气,“你知道为什幺你走了我会消瘦?”
“四处奔跑去找我,消耗多了!”
“这是原因之一,其实是我没有胃口。一个人在家吃饭,闷死了!”
“为什幺不找佛烈他们陪陪你?”
“他们因为你,和我绝交了,他们说我把你逼走,你不回去,他们不理我。”
“对不起!”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文钦说,“楼上有个俱乐部,会员都是高级消费者。我爸爸是其中一个主席,我是会员。我们可以在里面吃中、西餐和健身,还有会议室,当然我和你都用不着。不过,你可以在那儿打长途电话,你不能在你现在住的屋子里打长途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