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小春立刻为他端上茶水,他举杯啜饮一口。
回想方才发生的事,他还是气愤难平。
真是一个顽固的女人!难道说他的计划要功亏一篑吗?
不!为了父亲,他一定要设法拿到那一批书画!
可是看她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恐怕是要誓死保住她家的传家之宝了!
真想不到有这样大胆的女人,竟敢公然违抗她的丈夫!哼!她一定是被她爹宠坏了,像这样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真该给她一点教训,让她明白何谓三从四德才是。
可是看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实在是下不了手啊!
虽说他是为了谋夺她家的书画才娶她的,但若非这样的因缘际会,就算是千挑万选,他郑玄羽也找不到同样貌美的妻子,他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只是,她虽然貌美如花,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轻佻女子!
身为副相的千金闺秀,怎么可以在外抛头露面,让男人观看她的容貌?尤其是像张垣英那种浪荡子竟也和她有来往!由此可见,她是如何不知洁身自爱了!
她是否在成亲以前就和人有私情?或许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否则凭曾樵那样的身分地位,又怎会轻易答应将女儿许配给像他这样一个身分悬殊的女婿呢?
除非……他心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贞节不保,不敢妄想找到好的婆家,只好将她草草下嫁。
想到这里玄羽不禁羞愤难当。
他郑家向来家世清白,恪遵礼教,怎么能够容忍一个不贞的女人进门?
新党人士不注重品格操守是众所周知的事,司马温公就曾经批评过那些小人卑劣的行径,为了求得一官半职,寡廉鲜耻,无所不用其极!
没想到他们对于礼教已经漠视到这种程度。
哼!要不是需要她家的书画,他说什么也不会娶这样一个女人的。
他心目中理想的对象是像司马小姐一样,端庄娴雅、温柔婉约、识大体、懂分寸的大家闺秀。他虽然没有见过司马小姐的芳颜,但是司马家的家风严谨,断然不会教养出像曾家这种任性刁蛮又举止轻浮的女儿,司马小姐一定会是个好妻子。
不过为了不让爹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也为了不让蔡京和童贯继续蒙蔽圣上,他只好舍弃司马家的亲事转而向曾樵提亲。
如今曾家和郑家已成了儿女亲家,而曾家的书画眼看着就要到手,谁知道竟然又生出这样的波折。
“唉……”
小春听见玄羽叹气声立刻上前关切,“大少爷,您怎么啦?”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我没事,把床铺好,我要休息了。”
“大少爷,您今晚……还要留在书房过夜?”
玄羽点点头。
小春开始动手整理书房的床铺。“大少爷,您今天从曾大人那里回来后脸色就不太好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不要问那么多!”
“大少爷,大少奶是相府千金,脾气难免拗一点……是不是惹您生气啦?”小春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相府千金又如何?做了郑家的媳妇就得守郑家的规矩,我哪容得她耍大小姐脾气?”玄羽冷哼一声。
“是啊,为人妻子就该顺着丈夫的意思才是,亏大少奶奶还是读过书的人呢!”
“有时候就是读书读坏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玄羽很不以为然道。
“是啊,我娘曾说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一个人万万不能违逆丈夫的意思。”小春整理好床铺,过来为玄羽宽衣。
玄羽躺在床上,心中有了决定。
无论如何明天天一亮非逼她拿出那批书画来不可!再迟的话只怕圣上怪罪下来,事情就糟了。
正当他要闭上眼睛时,却传来小春的声音,“大少爷,老爷和夫人来了。”
他连忙站起来,走到门口,“爹、娘,这么晚了找孩儿有何事?”
郑永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郑夫人则一直盯着玄羽,欲言又止。
“玄羽!”郑永坐下来,单刀直入询问他:“你昨夜为何没在新房过夜?”
玄羽脸色发白,一时答不上来。
“洞房花烛夜你连交杯酒都没有喝,这成何体统?”郑永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爹,我……”
玄羽注意到父亲正盯着他书房里的床,他有些慌张地上前挡住。
“你今晚还想要留在书房是不是?”郑永索性挑明了说。
“爹……”
“玄羽,你是不是不乐意娶曾家的千金啊?”郑夫人小心翼翼地问他。
“娘,我……”
“我早就不赞成这桩婚事,怎么可以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呢?当初要不是你坚持要娶她的话,我是绝不会同意的!”郑永皱起眉头,“现在既然娶了就该好好对待人家,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爹……”玄羽涨红了脸。
“你现在给我立刻回新房去!”郑永站了起来,“要是这件事传到了曾大人的耳朵里那就不好了。”
“是的,爹。”玄羽只有咬着牙点点头。
郑永说完便走出书房。
郑夫人拉着玄羽的手探问道:“玄羽,你是不是不喜欢新娘子啊?”
“夫人,我们家风一向温厚,断断不能任由玄羽欺负新婚妻子啊!”郑永又走回来,催促妻子离开。
玄羽将两老送出书房,自己回到桌前坐下。
“大少爷,”小春走上前来,嘟着嘴道:“老爷也真是的,硬要逼您进新房,也不替您想想,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已经很委屈了,还得强迫和她在一起。哼!相府千金很了不起吗?大少爷,我们干嘛怕他们啊?如果大少奶奶再惹您生气的话,干脆把她给休了!”
休了她?
不!好不容易结为亲家,如今计划还没有成功,怎么可以放她走?
虽无夫妻之实,但也有夫妻之名,她到底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多少要顾忌他一些,终有一天得拿出那些书画来。
只是再这样下去,万一她回家向她爹告状,说她备受夫君冷落,她爹一气之下将宝贝女儿带回家去,另外许配人家……虽说女子贞节要紧,但是他们新党人士开放的作风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到时候他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不如……就让“生米煮成熟饭”,让她彻头彻尾成为他的人,如此的话曾家也只得认了这门亲事。
哼!不过就是圆房嘛,怎么难得倒他呢?
更何况他的新婚妻子是个绝色美人,就算和她一夜春宵也不是坏事。
玄羽想着想着露出了诡谲的笑,随即站起身来,往新房走去。
玄羽回到新房时,香儿正在帮临仙卸妆。
听见开门声,香儿惊讶地回头,“姑爷!”
临仙对他的突然出现也颇感震惊。
她原以为他得不到书画,一气之下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进新房来了,而她就要独守空闺终此一生。
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出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玄羽一言不发,在床上坐下。
香儿一边为临仙拿下头上的饰品,一边观察着玄羽的动静。
他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盯着临仙看。
“姑爷,”香儿怯怯地走上前,“我家大人交代……你可不要欺负小姐。”
“没你的事。”玄羽有些不耐烦,“你下去。”
香儿不安地看着临仙,见她点头,她这才缓缓行礼退下。
玄羽自顾自的脱了外衣,上床躺下。“过来上床休息了,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啊!徐嬷嬷说过,新婚之后天天要陪相公同榻而眠的。
原以为昨夜洞房花烛夜就该……谁知道相公竟一夜未曾踏进新房半步,现在他这么说是否代表今晚他真的要和她同榻而眠了?
临仙只得站起来,转身往床边靠近。
当她走近时,看到他身上只剩一件单衣,不禁羞红了脸,不敢再上前。
“哼!不要假装一副贞节烈女的样子。”玄羽讥讽道:“你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
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侮辱她?
她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见过男人穿成这样。就算他恨她不肯交出书画,也不该在她头上妄加罪名啊!
“你——”临仙气得说不出话来。
玄羽看她在离床几步之遥即站住不动,不耐烦地倾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拉她在床上坐下。“坐好!”
临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只能张着美丽的大眼望着他。
“告诉我,有哪些浪荡子做过你的入幕之宾?除了张垣英外还有谁?”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觉彼此的呼吸。
“你……”临仙再也忍受不了他一声声的侮辱,忿忿地将他推开。
什么入幕之宾?她可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千金闺秀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羽讪笑道:“哼,不说也没关系,横竖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度量听我的妻子谈旧情人。”
“请你别再血口喷人了!”临仙反驳道:“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旧情人!”
“没有?那张垣英呢?”他反唇相讥,“张遥上你家提亲,就是因为他儿子看上了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