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打她的主意!”
穆尚理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享受他难得形诸于外的情绪。
“女大十八变,要不是她自报姓名,我无法想象她就是你藏在皮夹里的照片女主角袁若凡。”
萧君严冷哼道:“我不喜欢你谈她的态度。”
穆尚理极端地冷静、精确,有条不紊、干干净净地将剩下的球送进球袋,鲜少有什么差错。
放下球杆,端起威士忌一饮而尽,缠绵齿颊的酒香让他心情更好。
“放心!君子不夺人所爱。”
天杀的,他算哪门子君子?
“这么说你是执意要染指她?”
“同学,也许我做事有一点点不光明正大,但在异性交往方面,穆某人不论怎么看都是名副其实的君子,你也未免把我眨得太低。”
朋友妻不可戏,他岂有不知?
“去问问败在你手下的当事人吧!小穆律师的手腕岂止一点点不光明正大?根本是恶到最高点,心中没天理。”
穆尚理摇摇食指道:“本人已经改邪归正。我这次帮恒顾药厂打击站着税、躺着税的关税局,就是最好证明。过去的不要太计较,从此以后,我的正气将与日月同昭,永垂不朽。”
萧君严非但没有感动流涕,大呼天佑我民,反而抱着肚子狂笑不已,可惜房间里除了他俩之外没有别人,否则就可以效法红楼梦里的贾惜春小姐,叫侍者帮他揉揉肠子。
穆尚理又给自己倒杯两指幅高的威士忌,再点根烟,故意把烟雾含在舌端半吞不吐,深深吸了大口,絮絮吐话出来:“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所长的女儿夏盈瑄。”
就算一个巨雷直接劈在萧君严头上,也不会造成比穆尚理这句话更大的震撼,他眼珠子几乎掉下来。
十余年前,泯灭人性的凶手杀死穆尚理的父母和大姐,本应判处死刑,最后却在远观法律事务所所长夏振刚的巧妙辩护下,凶手获判无期徒刑,目前蹲在牢里,随时都有假释出狱的可能。
在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中存活下来的穆氏姐弟,发誓要替父母和大姐讨回公道,他们处心积虑进远观事务所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干掉所长夏振刚。让他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还多了母亲和大姐两条冤魂?穆尚理怎么会爱上夏所长的女儿?命运的安排,令人费解。
穆尚理瞥了眼震惊过度整个人呈现惨白状的萧君严,缓缓地说:“这下你相信我对袁小姐完全没有兴趣了吧!”
“如果你只想证明这个,大可不必编出吓死人的情节。”
穆尚理口气显得十足苦涩。“我知道我不该,但我没办法停止爱她,没办法停止想她,命中注定会遇到她、会爱上她,我能怎么办?”
萧君严怔怔听着,穆尚理道出他的心声。他不自觉地接口道:“你只想两人永远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好的、坏的、高兴的、悲伤的,第一个就想和她分享,心里才踏实。”
穆尚理双手插入发中,痛苦地说:“我中邪了!明知道这段感情不被祝福,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深陷,那种看不到未来的感觉,比掉到万丈深渊更苦更绝望,你不会懂的。”
萧君严黯然接口道:“我懂,你宁可自己是无心人,感受不到痛楚,也就不会难受了。”
他倒很了解嘛!这小子又没爱上仇人的女儿,怎么也学他缠绵万分?他是哪根神经接错了?
“我亲爱的同学,你喜欢的女人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目前未婚,她老爸没有替当年毙了你爸妈大姐的凶手辩护,让他快乐在牢里吃白食不用上刑场。你们会有什么问题?你哎哎叫个屁!”
萧君严冷嗤道:“你以为只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才算得上问题吗?大妞太重义气,她的个性就是最大的问题,侠女只适合出现在古代,出现在二十一世纪就是活生生的悲剧。”
穆尚理完全摸不着头绪,愈听愈糊涂。“话说重点!她重义气跟你们的爱情有啥关联?”
心思一直绕着儿女情爱打转,萧君严到现在才记起今天和穆尚理见面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谈论袁若凡。
“范宇诚,他高中和咱们同班。他跟大妞的好友结婚不到半年就要离婚,大妞本来就对爱情少根筋,朋友失败的婚姻更扩大她对爱情的不信任,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领情,我能怎么办?”
除非阿诚和彧茹重修旧好,大妞才可能对爱情重燃希望,但这不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啊!更别说阿诚铁了心要离婚,怎么劝都不回头。
“那个宇宙最诚实的公子哥儿?”穆尚理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结婚半年就要离婚?那当初干吗要结婚?”
“先别太早开骂,他可是出得起委任费用的优良客户。”
“他想叫我帮他打离婚官司?”
“不然我干吗找你出来?怎么样?接不接?”
“不接。”
萧君严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不接?你不是说景气不好,客户难找,你有业绩压力吗?阿诚花心,但律师钱他是一定会付的。”
穆尚理悻悻道:“如果我帮花心大烂人范宇诚打离婚官司,不小心又赢了,盈瑄一定看不起我,说不定跟你的大妞一样,从此不理我,为了钱放弃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真爱?老子不干。”
抬出真爱名义,萧君严倒也不好勉强,自己受苦也就罢了,何必拖人下水,让穆尚理也失去爱人的心?
“那你二姐有没有空?”
小穆律师拒绝出马,只好去找大穆律师跨刀。
穆尚理口气中充满幸灾乐祸。“二姐最恨花心的男人,范宇诚想委任她,可要有被狠狠骂一顿的心理准备。”
萧君严心下除了无奈,还是无奈。“那也只能认了,除非你们两位高手出马,否则彧茹没有过失,又不愿离婚,法官怎么会准?”
穆尚理正要说话,挂在腰际的行动电话却在这时响起,他看了屏幕一眼,脸上立刻浮现柔情万种。
“瑄瑄,你找我?没事?只是想听我的声音?放心,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讲给你听,你可不许嫌烦。”
为求胜诉不择手段的小穆律师怎么可能说出这么腻人的情话?萧君严心脏差点吓到休克。
冷心冷面只是表象,穆尚理的内在竟这样纯粹炽亮地燃烧着!
萧君严不禁叹息,女人真能做到上帝都做不到的事。
重色轻友乃人之常情,穆尚理忽然觉得萧君严很碍眼,决定快快打发他走人。“二姐最近没空,你隔一阵子再打电话预约吧!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 ☆ ☆
站在萧家门外,袁若凡一颗心提得老高。怎么没听见狗叫声?他真的把斑斑丢掉了吗?
心中大急,袁若凡一脚就想踹开萧家大门。
就在这时候,大门从里面被推了开来。
袁若凡一脚踏空,收势不急,身体直向前冲,撞到一堵肉墙。
“痛痛痛!”
“活该,谁叫你那么粗鲁。”
捂着被撞疼的鼻子,袁若凡眼光向下飘,发现硬邦邦的肉墙长出一对魔掌,此刻正牢牢捉住她的腰,一副没有打算放开的样子。
知道抗议也是无效,她省下无谓的尝试,任由萧君严对她毛手毛脚,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斑斑呢?”
“扔啦!”
袁若凡脸色刷地变白,眼眶登时红了。
再开口,话声已明显带了鼻音。
“扔到哪里?”
她要去找斑斑回来!爸妈不准养狗,她就租房子自己养。
她就和那个黑斑那么好吗?要是他有一天不见了,她也会流泪,不过却是笑到不行而喷出眼泪。
萧君严哼了一声,被自己的猜测气到内伤。“被我扔到北极给北极熊加菜了,谅你也找不到。”
袁若凡收住眼泪,愕然瞪住他。
北极?他又在骗人吗?还是他根本没丢斑斑?
萧君严放开她,转身从两人高的桂花丛后捞出一团黑白混色的肥软毛球,不情不愿地递给惊疑交集的袁若凡。
明显长胖、变得圆滚滚的小狗被布条紧紧缚住嘴巴,只能拼命摇尾示好,无法吠叫表示欢迎之意。
袁若凡连忙接过小狗,解开缚住狗嘴的破布,指控狗主人的太不人道……不,是太不“狗道”。
“你虐待斑斑!”干吗绑小狗的嘴巴?他可恶!
“没让它变哑巴就算很好心了!”萧君严没好气地道:“你真会挑,挑到一只神经狗,邮差来也叫,小孩经过门口也叫,结果隔壁的李先生捉狂了,跑来抗议,我爸叫我带狗去割声带。”
袁若凡抱着小狗连退两步,准备抢在第一时间夺门而出,携狗潜逃,绝不让萧君严把斑斑变成哑巴。
“李老猴有躁郁症,一点点声音都受不了,不要理他啦!”
“你说得轻松,被抗议的又不是你。”
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心中,她不去理会萧君严的抱怨,轻轻抚着小狗,又掂了掂它的重量。“你变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