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这样眉来眼去,完全冷落了华瑞克。“拜托好吗?希尔登!”他抗议道。“我觉得在问话的时候,应该让安妮小姐先擦干头发——”
“没有时间了,”她打断他的话。“我们要趁城堡里的人上吐下泻,没有力气反抗时攻进去。”
“你仍然没有说,为什么现在突然决定帮助我们。”华瑞克提醒道。
“你是……你是福克赫斯领土?”她仰着头等他回答。
华瑞克拉长了脸,微微点头。
“我听过太多有关你的谣言——一些可怕的事,我因此祈祷千万别让你拿下这里。但当我看见你和我女儿在一起,她显得很开心嘛,所以我想那些谣言都不是真的,我才惊觉到自己被骗了。”
“女儿?”他嗤之以鼻。“你认为你的女儿在我军营里?好吧,夫人,欢迎你把她找出来,只怕我的人不肯放她走。”
“我女儿不是你军营里的人。”安妮涨红了脸。
“那么……”
“我也不知道她如何脱离吉伯特,而接受你的保护。他从来没有提起失去她,反而一直夸耀她如何听从他的安排——”
“这么说安博芮在城堡里?”华瑞克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对她的家务事丝毫不感兴趣。
她摇摇头,引起华瑞克一个愤怒的表情,和希尔登轻声的询问,“他已经逃走了?”
“也不尽然。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城里,我以为他又打败仗了。但他待不到一个晚上,又出城去了——就在你到这里的前一天。”
那使华瑞克诅咒起来。“你知不知道他朝哪个方向去?”
“去宫廷。他如果没有史帝芬的援助,恐怕无法面对你的挑战。但他以前就试过了,这一次想必也是无功而返。因为数年前安博芮得罪过史帝芬,从那时开始雨果就不得宠。总之,把我女儿由吉伯特手中救出,也等于她的领地脱离他的控制。等你拿下安博芮堡,那么他只剩下一个小小的——”
“你的女儿不在我这里,夫人!”华瑞克几乎吼叫起来。“要是贝尔爵爷唯一的继承人在我手上,你说我会这么安静吗?她可是无价之宝,就如同你所说的,有了她之后,几乎等于断了安博芮的后路。”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再否认——”安妮开口道,随即皱起眉头。“有没有可能……会不会你不知道她是谁?”
“老天爷!我听够这些——”华瑞克两手一挥。“希尔登,这里交给你了。”
“乐意之至,”他的朋友大笑。“不过在你离开之前,何不问问她女儿是谁?”
“有必要吗?”
“难道你不觉得,她和某一位小姐的容貌有些相似?”
华瑞克直视他的朋友,然后看着安妮。他整个人强住了。怪不得他觉得她很眼熟……当他开口时,声音冷得几乎结冻。
“请问,安妮夫人,令暧贵姓大名?”
现在她开始迟疑了,不太敢确定该不该回答他。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在一瞬间改变这么多,他变得好——冷酷。她退后一步,希尔登用手搂住她的肩膀,那使她很有安全感,但仍然……
“或许我认错人了——”
“不,是我认错人,以为我可以信任那个该死的狐狸精!”
当华瑞克大踏步走开时,安妮求助地看一眼希尔登。
“他干嘛大发雷霆?我看到的是若薇娜吧?不是吗?”
“嗯,而且你先前的猜测也没有错,她没告诉他自己是谁。”
“如果她不说,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恐怕我的朋友不这么想。”希尔登回答,不过看见她焦虑的表情,他马上安慰道,“不要担心,他不会伤害她的。”
“可是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会用那口气来攻城,不管有没有陷阱,他都会去做。”
“没有陷阱,我说的是真话,大门几乎没有警卫哩。”
“那么来吧,我带你到我的帐篷去,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等事情过去。”
看见那两名警卫笔直朝她走过来,若薇娜就知道了。他们根本不必开口,可是他们仍然告诉她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收到华瑞克爵爷的命令,女士。你必须进土牢去。”
她猜得不错。脸色顿时变得灰白,她问道,“多——多久?”
“没有期限。”
换句话说,也就是永远。“他没有说明是什么罪名?”
好蠢的问题,她何必一再折磨自己?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旦华瑞克发现吉伯特·安博芮是她继兄……她应该把握适当的时机,先告欣他这件事才对。没有错,他一定会当面就大发脾气,但至少她有解释的机会。
现在他会往最坏的方面想,再也不想和她有瓜葛……她是完了。
警卫对她的问题只是摇头,然后示意她跟他们走。她只好照做。至少大厅正好没有别人,艾玛如果在场……或美芷,她们一定会吵闹抗议,惹得若薇娜掉眼泪。
不错,她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她曾经真心希望华瑞克会放过她。
当那狱卒对她摩拳擦掌,说她终于又落入他手里时,若薇娜对他相应不理。她转身背对他,翻胃想吐。不是肚子里胎儿的关系,只不过她太伤心,而且想哭又没有眼泪。
约翰出现时,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是华瑞克让你来的?”
“不,小姐。外面到处在说你被带来这里,我一听说就赶过来了。”
到这种地步,她终于哭出声来。她不明白上一次约翰为什么被派来,她一直没有问。但现在他是自己来的,华瑞克显然根本不在乎她了,只要她被关起来,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不久之后,外面传来争执声。她听出美芷的声音。最近她和约翰变得十分亲密,此刻却吵得凶。当一切安静下来,若薇娜知道约翰赢了——美芷不能见她,而他不肯违背主人的命令放她走。
又过了两个小时,约翰来打开牢门。“他改变主意了,我知道他一定会——不过你得待在他房间里,不能随便走动。”
“要是我宁可待在这里呢?”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是。”
他叹了一口气。“警卫一定会执行命令的,你不肯走,他们会把你捆起来扛出去。”
“那么,我还是自己走去吧。”
“别担心——”
“省省吧,约翰,”她打断他的话。“我的心已经死了。”
天可怜见,为什么那不是真的?她仍然心痛欲裂。但她不要任何人知道。
换个地方软禁又如何?他八成突然想起来,她怀着他的孩子。在盛怒之中,他一定是忘了,想起之后可能更加恼怒吧。她一点也不怀疑,他不会允许她留下这个孩子,可能比先前更加坚持。
除了门口的警卫,谁也不能见她。而他除了送食物进来,对她的问话三缄其口。说真心话,她宁可留在土牢和约翰在一起。
她经常坐在窗口,看着自由的天空缝制衣服给艾玛,不给华瑞克。他出征后缝的衣服,现在全拆了,给小宝宝做小衣服。
没有人告诉她安博芮堡的事。不过华瑞克知悉她的真实身分,或许城已经被攻破。吉伯特在城里吗?她母亲是否安然无恙?还是成了华瑞克的俘虏?
每天她用小刀在木头上数日子,刻了二十五个小洞。第二十六天,华瑞克回来了。
第十二章
没有人事先通知若薇娜。华瑞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打开房门,一直走到窗口边,而她坐在那里,脚搁在对面的长条椅上,双手放在肚子上。她的腹部已经隆起,但还没有开始圆起来。她抬头看他,突然觉得消化不良,胸腹间十分难受。
“伟大的战士回来了,”她说,根本不在乎他喜不喜欢这种口气。“你杀了吉伯特吗?”
“我还没有找到他,找了几个星期全是白费工夫。”
“所以你没有回来?不过又何必赶着回来?你的命令传达到,那也就够了。”
“该死的,你敢!”
他很快闭上嘴,因为她别过脸看窗外,根本不理会他。她既不害怕也没有悔意,看起来十分平静,和他预期的不同。但话说回来,他又预期什么了?过去这一段时间,他尽量把她排拒在脑海之外,专心搜捕安博芮。不过他现在发现他不喜欢她的怨恨和冷漠,而他当初的愤怒渐渐消退了。
在长条椅上坐下,他面对着她。“多么虚伪的无辜。”
她挑起眉毛看着他。“我哪时候虚伪过?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是谁时?还是你领着大队人马要杀我继兄,他却不见人影时?你要我怎么样?告欣你我是谁,好让你杀了我当吉伯特的替死鬼?还是在你把我由土牢拖出来,准备复仇时告诉你?好让你给我多扣一项罪名,把帐一起算清楚?”
“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你!”
“我当时不知道!”
四目交接,若薇娜的表情不再平静,她眼中闪着二十五天堆积起来的怒火。他的眼眸则结着厚厚的冰霜,闪耀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