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紧她的手臂,仍然是不疾不徐的口气。“我是为你打算——”
“骗子!我照你的计划做,可是如果你再说是为我打算,我会尖叫。”
吉伯特没有和她争辩。他想做的是,把她拉进怀里,热情地吻她。她发脾气给他的刺激,更甚于她的美丽。只不过他不敢冒这个险,万一他停不下来呢?如果她不是处女,利诺一定会退婚,那么一大笔财产就没了。
因此他只说,“那就走吧,我们今天出发去柯白恩堡,明天就为你举行婚礼。”等她达成这一次任务,马上可以上他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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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山之前,他们赶到柯白恩堡。从高高的城墙下走过,红光笼罩了整座城池,使若薇娜想到地狱永不熄灭之火。
吉伯特一路上聪明地保持沉默,因为她已经忍无可忍,到达口没遮拦的程度。
法律上来说,他是她的继兄兼监护人,他也没有真正虐待她。可是要不是他以母亲当人质,若薇娜会想尽方法反抗他,拒绝这次婚姻,挣脱他的控制——她甚至觉得她可以做到亲手取他的性命,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已经对他恨之人骨。
为了她母亲的安全,她只好忍受。她要是逃走,遭殃的一定是安妮,而安妮在过去这几年,已经受够了安博芮的气。
她到今天才明白,为什么一离开特尔斯堡,她们母女就被分开安置。
若她们母女可以一起逃走,她们可以向其它领主求救——那些像贝尔一样,不服史帝芬领导的人。或许若薇娜必须嫁给其中之一,以便名正言顺脱离安博芮,但那至少是她自己的选择。
现在想通这些都没有用了。她身不由己,就要嫁给一个不男不女的老怪物了。假如当初……天可怜见,她总忍不住要回想以前。
当初要不是她父亲太宠她,舍不得她早早出嫁,她可能和其它淑女一样,在十四岁就结婚了。她的未婚夫是个温和正直的人,他会耐心等待她长大,直到她可以生产才和她入洞房。但她父亲不愿意把如此美丽的女儿,嫁到那样平凡的人家去,也不肯她那么早离家。
又如果贝尔爵爷警戎心足够,不要亲自出城迎战安博芮,他或许还活着。就其特尔斯堡失守,他们仍能投奔亨利,或其它城堡。
假若亨利不垮,假若国有国法……假若吉伯特暴毙。现在连他暴毙也来不及了。她身在利诺的城堡里,难免受他控制,不管有没有吉伯特在一旁搧风点火,他也会坚持婚礼照常举行。
他们步上朝向大厅的楼梯,若薇娜的一颗心猛往下沉。吉伯特没有夸大其词,利诺的确富有,他聘请有大批武士,晚宴的桌上是金盘银匙和佳肴美酒,墙上则是装饰的金银武器,镶着珍贵的宝石。
仆人们忙进忙出,神情慌张。在他们身上,利诺却没有多花一分钱,他们穿得破烂,身上又骯脏,每个人都神色不定。
利诺高高在上,像个皇帝似地坐在那里。若薇娜从外面走进来,已经看到三名仆人无缘
无故被打,一名被打倒在地,又被踢了两脚,以确定他不要继续装死。
她看不过去,停下脚步,使吉伯特不得不来拉她。这时踢人的武士抬起头来,发现她在看他,竟然对她露齿而笑。没有一丝后悔,也没有一点惭愧,对他的作为还颇为得意。
大家都知道,没有淑女在场,一些男人的行为可能近乎野蛮。但有淑女在时——像现在有的武士身边有妻子——气氛不至于弄得人兽不分。
那些女人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这种事已司空见惯。有人说要看领主的个性,只要看他手下人的表现就知道了,因为善与恶,那些人大多就像他们的主人。
柯白恩堡的主人品行如何,由这件事可见一斑。
她一直不肯直视主人的餐桌,拖着面对恶运的时间。不过吉伯特站住脚,她即刻知道躲不过了。
虽然多少有点心理准备,第一眼看见高武·利诺,还是吓得她差点当场尖叫。她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被吉伯特拉住。
简直无法想象,那人不止是老,他看起来已经死了,变成干尸。他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惨白得像雪。他皱纹之多,几乎没有一吋光滑的肌肤。头上是白得发黄的头发,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弯腰驼背使他和若薇娜高矮相当,而她不过才五呎多几吋。他穿着颜色鲜亮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镶着毛边,看起来十分可笑。
眼白部分是暗黄色的,原本的灰眼眸蒙上白圈,她猜他差不多瞎了,所以他几乎贴到她脸上才看得见她。他的口臭熏得她头昏眼花,差点呕吐。用鸡爪一样干枯的手,他捏捏她的脸颊。张开嘴笑,露出硕果仅存,少数几颗顽强的牙齿。
吉伯特用宣布火烧房子的大嗓门替他们介绍,她想利诺大概也快要聋了。幸好如此!因为她再也顾不得礼貌,开口拜托她继兄。
“求求你,不要这样害我。你若一定要我嫁人,选别人吧,我不要嫁给这僵——”
“闭嘴,”他低斥道,“都已经说好了,你不要找麻烦。”
到底谁在找谁麻烦?“说好了也可以改的。”她告诉他。
“不行,没有别人能答应我所有的条件了,你明白吗?”
明白,她太明白了。他的条件!他的利益!她何必自贬身价,向他低声下气?他几时替她想过?以后也不会的。
她转头看他,又很快往后退一点,没想到他贴得那么近。“你注意一点,哥哥,”她沉声警告他,“别忘记随时回头张望,只要一有机会,我会亲手杀了你,我不是开玩笑的。”
“不要胡说,”他回答,可是他不安地打量她。或许因为她愤恨的表情,使他相信她不是在威胁他。他变了脸色,“若薇娜!”
转身背对他,她召来女仆带她下去休息。如果吉伯特或利诺敢阻止她离开大厅,她或许会当场发疯给他们看。
但没有人说话,她在通往客房的楼梯口停了一下,因为她一涌而出的泪水,使她暂时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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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娜醒来时,不记得身在何处,可惜她一下就想起来了。
她不记得自己几时睡着,恐怕是午夜以后。现在她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直深入她骨子里。
高窗子外有灰暗的光线,不比桌上的蜡烛光和壁炉里的灰烬亮。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怀疑是谁点亮了蜡烛,翻动了炭火。是谁拉开了她床边的帘子?如果吉伯特胆敢……
“你打算一直躺在床上,等新郎来接你上礼堂不成?”
“美芷?”若薇娜惊讶地叫起来,认出那亲切的声音。
“嗯,小甜心。”
她坐起来看见那女仆坐在衣缝上——那衣箱本来不在房间。现在她自己的箱子上,坐着她自己的女仆。
从她有记忆起,美芷就是她的贴身女仆,而在那之前,她是安妮的女仆。她个子不高,比若微娜还矮一点,但体积可不小。她身材浑圆,因为她非常好吃。四十五岁的年纪,棕发有些花白了,有一双温暖的棕眼眸。若微娜和母亲分开这三年,美芷一直和她在一起,是雨果对她唯一的恩惠。
“你怎么会在这里?”若薇娜问道,四下打量没有见到其它人。
“他昨天早上把你接走之后,留了命令说,把你所有的私人物品送到这里来。那些家伙想撂下我,我当然不肯啰。”
“这么说,他早就笃定我一定会就范了。”她苦涩地说道。
“我昨天晚上看到那个老家伙了,你怎么可以答应嫁给那个东西?”
泪水不争气地涌人眼眶,她硬是忍住了,但说话时,她无法阻止下唇颤抖。“吉伯特打我妈妈,如果我不答应,我看他是不会住手的。”
“噢,可怜的小宝贝,”美芷走过来搂住她。“我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他老爸一样浑球!他每次在你身边打转,那些好言好语全是假装出来的,我从来没上他的当。”
“上帝原谅我,我恨他。他眼中根本没有我,只为他自己着想。”
“一点都不错,他们已经在准备打仗了。听说天亮之前,城堡里的武士和士兵会倾巢而出,不少人哩,很快他们就会打败福克赫斯,那北方的狂龙,那个从你手上抢走土地的人。”
“才不是从我手上,”她嗤之以鼻。“你以为吉伯特会把我的土地拱手让人?他在等利诺死哪,好把我和我的财产要回来,加上利诺的土地。”
“把你留在他身边?”
“哼,在有利可图时,再把我嫁出去。”若薇娜告诉她。
“原来如此。”
“他差不多是这么计划的。目前我得怀了利诺的孩子,好谋夺他的一切。”她苦笑。
“美芷,那么老的男人,还能使女人怀孕吗?”
“男人都这么希望,可是我看他是没望了。我在这里,听到好多闲言闲语。他有过儿子,都战死了。最近这几年他一共娶了四个老婆,这还不包括他年轻时娶的那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