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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首领!」梦枕熏见水无月翼似无报仇之心,不禁诧异。

  「我已经不是首领了,早在我离开东瀛之时,我就决心远离这些恩怨仇杀,才来到中土,出家为僧。」

  「为什么?影月流的大家都死了啊!死在二宫神已手上……大首领,你不为他们报仇吗?这样教他们在九泉之下又怎么能瞑目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水无月翼长叹一声。「我身为佛门中人,不能再造杀孽,今日动武救你已是破戒。」

  「大首领!」

  水无月翼狠起心肠,将梦枕熏的呼唤拋在脑后,离开了安置她的山中小屋。

  屋外,明月松风,一派平静无忧,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缠绕了他九年的梦魔,在这一刻聚集,排山倒海般向着他狂卷而来。

  垂首闭目,水无月翼默默念诵着经文,却怎么也无法静心。

  所有熟识的面孔在脑海中轮转,一遍又一遍,小雪的死、二宫神保的死……他们死在他丑陋的欲望下。这些事情他不愿去回忆,但回忆却不愿意放过他,每揭露一次,就让他目睹自己的罪恶一次。

  为什么上天要让他继续和冷绯衣牵扯上关系?二宫神已杀了影月流的众人,这令他怒、教他恨,可是,二宫神已是冷绯衣的一切,他怎能下得了手报仇?握紧了双拳,水无月翼知道,自己永远做不出会伤害到冷绯衣的事。

  思念及此,他不禁嘲笑起自己来。九年来,他始终没能斩断情丝……六根不净啊!破执着、斩妄念,难如登天……要如何才能看破一切?让任何事都不禁于怀?水无月翼问着。抬首望月,明月如镜般灵透清明,然而,渐渐的,月中阴影浮现,逐渐幻化成一张牵动他呼吸心跳的容颜……水无月翼全身猛地一震,惊觉自己的无可救药。山中凉亭的偶遇再一次乱了他的心、梦枕熏的出现让幻影再度出现在他身上,这心,无法平静……再给他个十年二十年,够他忘怀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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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您怎么来了?」二宫神已语气严峻,神情颇见不悦。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来到中土,所以跟来帮你,顺便……也祭拜一下你祖父。」

  「呵……」二宫神已冷笑了声。「真巧啊!你一到这里,某个人也跟着出现了。」

  「什么意思?」

  「母亲为何对儿子装傻呢?除了某人,还有谁能从我跟岚手底下救走影月流的余孽?」

  「他早就离开东瀛,隐姓埋名成为莲华寺中一名低辈僧人,这次纳粹是凑巧,才救了梦枕熏,我与他……确是从那时起就毫无联络了,你不需多心。」

  「是么?母亲果然神通广大,这么久不见了,却连他化身莲华寺中的低辈僧人一事都知道。」

  面对二宫神已的句句讥刺,冷绯衣只想掩耳不听,但字字句句却利如坚冰般打在她的心上。低下头,冷绯衣默不作声,只是紧咬着下唇忍住欲泣的冲动,不想在儿子面前软弱。

  看着冷绯衣微颤的双肩,二宫神已不禁握紧了拳头,忿忿地别开视线。

  「岚!」

  「是。」花泽岚对二宫神已躬身。

  「命你去提水无月翼的人头给我!」

  听见二宫神已的命令,冷绯衣的背影蓦地一僵。

  花泽岚看着二宫神已脸上一闪而过的歉疚被负气所取代,知道冷绯衣的喜怒哀乐一直是能深深地牵动二宫神已的心情的……别扭的孩子,不成熟的情感表达方式使得有恋母情结的二宫神已只能这样表达心情--害怕母亲被抢走的心情。

  但身为仆人,花泽岚也从不点破,更不会说些什么,他的责任是保护二宫神已,为他获得一切他所想要的因此花泽岚只是平静而简洁地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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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林叶,发出潮响。

  为了逃避梦枕熏的一再游说、要求,水无月翼独自盘膝坐在莲华寺后山的山泉旁。水流淙淙,淌过零碎山石,切碎一汪月色成挪判晶灿。

  蓦地,一阵花香袭来,水无月翼的耳朵灵敏地感应出异气的来源方向,圆黑中,一支绽着红香的花枝突地朝水无月翼背后疾刺而至,在几乎触及他的颈后大穴时花瓣蓦地四散避开,旋成花流,无数嫣红花瓣将水无月翼不动如山的身子包裹其中。

  花泽岚的身影蓦地出现在花流的隙缝间,手中刀如电闪般落在水无月翼背上。

  「锵」地一声,火星进出,花泽岚顿时发现自己砍的不是肉身,而是坚硬铁石--在惊觉到这个事实的当儿,一股锐细劲风飘向花泽岚,他立刻运起忍术欲藏匿身形。这时,周围旋舞的花瓣蓦地幻化成银霜落叶,花泽岚忙挥刀护身,一片片忍术幻出的落叶在双刀飞旋的刀光间被切割,缓缓坠落,犹似下了一场银月之雨。在银光四溅的叶影间,水无月翼的刀墓然间无声无息地破空刺来--霎时,叶影花流俱都不见踪影。只见水无月翼手中刀光掠过花泽岚左肩,划下深长的一道血口,花泽岚手中短刃落地。

  一对冷杀的双眼在他眼前变得无限巨大……花泽岚危急之中拋出暗器,谁知水无月翼身不动、影不移,却突然消失在他眼前,暗器落空,击中一株老树,爆炸的威力将老树枝干炸得四散纷飞,同一时刻,花泽岚右后肩再度中刀。血液飞迸,花泽岚的血溅上水无月翼手臂,他顿觉沾血处痛如火的。花泽岚虽暂时以镜花秘术--血蚀--抢得一招,但他双肩受创非轻,遂不敢恋栈,径自飞快施展身形遁入黑暗之中。

  水无月翼臂上衣袖沾血处似遭烈火亲炙,烧出一个个小洞,其下皮肤也透现红色火斑,红斑中央处有如虫蚁叮咬般的小洞,随时间逐渐溃烂。幸好地闪避及时,只袖上了一点……但他随即又推翻自己的想法,何以如此贪生怕死呢?对他来说,或许死才是解脱吧!

  「人不沾风尘、风尘自沾人……」自言自语,水无月翼自虐地放弃了敷药的企图,无视延岩医治将可能导致右臂截肢的后果,笑着摇摇头,复在山泉旁坐下。

  「倘若心不怀风尘,又有何处可沾尘?」

  -个沧桑的声音自顶上虚空处传来。水无月翼听着,缓缓地叹了口气,忧思愁绪再度笼罩在他的眉宇间。「你尘缘末断,皆因尘心未绝……」一个枯瘦的僧人走向水无月翼,身上僧衣破破烂烂,整个人乍看之下活像具殭尸。

  「请大师明示。」水无月翼对着僧人合十。

  「你的难题啊……唉--想想我的法名吧!尘缘难了,任你如何逃避都是无用的。」僧人摇摇头,不再说谎只是抓起水无月翼的伤臂,接着便有数股细细的黑色血线从肤上的烂的伤口处冲出。轻描淡写,丝毫不见运气,这貌不惊人的和尚在转瞬间便将水无月翼所中的血蚀毒液逼了出来。

  「尘心不绝,这缘如何能了?身在空门、心却不在空门,你只是在逃避……佛门不是让你逃避的地方,死更解决不了什么事。」

  这些道理,水无月翼又何尝不知?但是……真要面对,却是难!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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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避面对,却总有逃避不了的一天。

  灯台下,躺着梦枕熏的尸首。

  回忆飘上脑海,水无月翼看着脑海中梦枕蕉那企求的目光。

  「大首领,你难道一点也不在意影月流大家的死?」

  「阿弥陀佛……人已经死了,报仇又有何意义?徒然多造杀孽。」

  「大首领,你真的这么铁石心肠,说什么都不愿意为大家报仇?想想看,大家都死了啊!幅精领、武,还有大家……那么、那么多的人……都死了……全都死在二宫神己那个魔鬼的手上……我每夜每夜都梦见他们含恨的眼神,要我帮他们报仇啊……」

  「相由心生。你一心报仇,才会做这种梦,你看见的,其实是你心中的恨意,而不是他们的,死者已矣,你却还有大好未来,何必让自己活在仇恨中呢?拋却仇恨之心,才是解脱之道。」

  」大首领……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肯改变心意,为大家报仇吗?你给我个答案啊!大首领--」

  记忆中梦枕熏的泪水滴落手臂的触感重现,竟让他感觉痛胜火炙。

  自历劫以来,熏以复仇为念,日夜不敢或忘。奈熏学艺不精,屡败于敌手,致复仇无望,实愧对众死去同人。此生既不能取敌首为祭,以慰众死者在天之灵,熏惟有一死,期与友伴共聚幽冥,以不负同门之义、手足之情。

  轻轻抱起梦枕熏的尸体,冰冷的血凝结在她雪白的颈项上,水无月翼的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湿了手中纸张,模糊其上字迹。

  以死为谏……刚烈的梦枕熏使出了这最后一个方法对他说--为影月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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