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水无月翼和冷啡农两人相对而立。
--这一生,怕他们永远只能维持这样的关系了吧!
甩开了水无月翼的手,冷绯衣头也不回地跑开,遍远地遁出了这幢殿阁之外。
夜风中,金黄色的银杏叶在月光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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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二宫神保遭暗杀身亡的消息使得旭宫城笼罩在一片惊煌的乌云之中。
宗版上,二官神已是二宫神保唯一的子嗣,因此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城主之位。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冷绯衣的暗中运作,岩崎忠夫早在她控制之下、原拟推二宫神保的庶子继任的老家臣寺泽敏男在最后关头倒戈,二宫神已便稳稳当当地继位为旭宫城的主人。
二宫神已立誓缉拿凶手--八神义忠,以报杀父大仇。而留守城内的八神义浩惨遭株连,斩首为祭,八神一家尽数处死,不留活口。
听见一个九岁孩子做出赶尽杀绝的决定,寺泽敏男当场昏厥,二宫神已极为体贴老臣地命他在家休养。当听见老家臣在家中嚎哭,哭旭宫城遭妖魔控制时,二宫神已遂提拔寺泽敏男最疼爱的小孙子为近侍,自此,再也没有听到寺泽敏男发出任何一句哭声了。
但人们都说,冷绯衣是妖魔化身,先迷惑二宫神保,而后蛊惑岩崎忠夫,八神义浩不为所动,故遭二宫神保冷落,最后更送掉一条命……至于八神义忠,人们普遍相信早就成为妖魔的食物,后来出现的八神义忠则是鬼物所化……荒诞不经的流言蜚语在城内散布,绘声绘影,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看过冷绯衣在摆下不经意裸露的蛇身……但是,自从二宫神已继位后,冷绯衣便整天关在殿阁之中,犹似软禁,只有二宫神己每天早晨会去请安,其余时候,冷绯衣所住的冬院里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彷佛空无一人。
早晨,二宫神已照例来向母亲请安。
冷绯衣和二宫神已对坐着,俱都静静地不发一语。
侍女送上了茶,随即退下,但退到室外的侍女仍为着室内沉肃紧绷的沉默而忐忑。
冷绯衣将茶递到二宫神已面前,接触到二宫神已的视线。眼神有着早熟的冷冽,童稚的容颜竟有一股自然的威严,看得冷排衣不由一阵心惊胆战。
「岚没跟着你?」最后,还是冷绯衣先开口。
二宫神已闭起眼帘,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我派他办事去了。」
「为了对付影月流?」冷绯衣虽然答应二宫神己的要求,住在冬院里足不出户,但仍然掌握着城内大小事务的动静。
「是。」
「既然已经知道你父亲是影月流的人杀的,又为何要处死八神一家?」
「杀鸡敬猴。不杀人不足以立威。」
二宫神已回答得平静,彷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道理,让冷绯衣不由得心惊……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变成这样?是她的错吗?是她太执着于威权,才导致这孩子在小小年纪就失却了他原该有的纯净?
「他们小看我,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好欺负……我不会给他们任何看轻我的。」
「所以你抓了寺泽大人的孙子为质?是铁靳帮你下的手?」冷绯衣颤抖着,感觉一种名为后悔的囊虫正一点一滴地啃蚀着她的心。
「是。」二宫神已挑眉,站起身来。「母亲,我是旭宫城的主人,同时也是:「啸傲山庄」的主人,这两股人马全部在我的控制下。所以,从今往后,你不需要挡在我面前了我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你。如果岩崎敢再来纠缠你,我会让他死得苦不堪言。」
那夜在凝香殿所见之事,给予二宫神已极大的冲击。那是他第一次目睹母亲身为一个女人时的脆弱,对他来说,那是他无法接受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于是他强迫自己长大,他要保护母亲,不让任何人对他母亲动邪念。
在二宫神保死后,岩崎忠夫对冷绯衣的欲念逐步浮现台面。为了换取他的支持,冷绯衣与之虚以委蛇地周旋,谁知二宫神已不知从何看出端倪,竟使用「啸傲山庄」独门秘药控制了岩崎忠夫。
「母亲您……就好好地待在这里,一心思念父亲大人吧!其余的事情,您一概不用管了。」
冷绯衣知道自己在二宫神已身上造成了什么样的改变。换作任何人,必定都无法接受父亲刚死,母亲便与人发生苟且的事情吧!冷绯衣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二宫神已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啊呵……」冷绯衣突然笑了起来。她的儿子,果然该是天生统领众人的材料,看!他做得多好啊!铁腕无情,现在不止是旭宫城的人,连「啸做山庄」的手下都将他当成老庄主再世,相信他会带领众人重振当年「啸傲山庄」的雄风霸业……人们怕他、怕他这么一个九岁的孩子……她真该骄傲的,不是吗?
她给了他生命,同时也想给他尊严,于是她汲汲营营于为她的孩子争取权力与地位。但……在这之中,她是不是误判了什么?所谓的尊严,和权势没有必然的关系,何以她竟在争得了一切之后才发现?获得了权势之后,确实没有人再敢耻笑二宫神已的出身了,可是,她的孩子却也从此只能拥有人们的敬畏--其中更以畏惧占大部分--而非人们的敬爱……是她,一手扼杀了二宫神已的纯洁。
也许,她该在第一次跨进这座殿堂时便听从自己的心的抉择,去追求自己真心想要的事物,那样,也许她的孩子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吧?而她与水无月翼之间,所抓住的就不会是如同缺憾一般的泪痕了吧!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空旷的殿廊内,冷绯衣的笑声逐渐低回,随着风在檐柱间徘徊萦绕。
寂寞的风吹了又吹,谁知道下一个春樱纷飞时节,天顶的云又将如何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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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袅袅,伴和着钟鼓梵音,维绕在庄严的寺庙中。
蜿蜒山路两旁青松翠柏拱绕,形成好一片清幽绿影,一溜黑瓦出现在树影间,是个位于半山腰的小凉亭。小凉亭四面敞空。一面临崖,由靠崖处望去,可将山下景致尽收眼底。
只见山道上缓缓走来两名女子,一个戴着斗笠,垂下长长的白纱遮住面目身形,因而看不清样貌,另一个则是个年约三十的少妇,搀着那名戴纱女子缓缓在山道上行走着。
「夫人,这儿就是莲华寺了。」只见路边草丛旁矗立着一块小石碑,上书着「莲华寺」三字。
「嗯。」笼着面纱的女子将白纱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绝艳的脸庞,媚眼勾魂、香唇慑魄,正是九年前丧夫的冷绯衣。
这一次二宫神已带领「啸傲山庄」众人以及数名得力心腹来至中土,目的是为冷啸天报仇。而他一抵达中土,便向各大门派发出挑战函,署名「啸傲山庄」,顿时在中土武林掀起一阵翻天巨浪。
九年来,二宫神已已尽得「啸傲山庄」武学秘奥,虽因年纪关系在功力上较为不足,但他天性颖悟、练功又勤,故此武功颇得一「纯」字。花泽岚则在当初谋划对付影月流时,便投入镜花派门下,修习专门克制影月流的武功。在主仆二人的努力下,配合「啸傲山庄」在东瀛发展吸收的门徒,最后竟将影月流一派倾灭,唯余梦枕意一人在逃,算是完成了当年誓愿,为二宫神保报了大仇。
在二宫神已离开旭宫城之后,冷绯衣也在香儿的陪伴之下回到阔别了十八年的故土。
「莲华寺现今的住持是无心老贼的徒弟--了智。」香儿说道。
「了智?我记得当年无心和尚的弟子中,以了缘为首,无论武功德望,均在了智之上,怎么不是由他做掌门?」
「了缘在十五年前便离开了莲华寺,淡出江湖,云游四海,行踪飘忽,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哪儿。」
「哼!这班整天念佛的和尚勾心斗角起来,可一点也不比我们凡俗人差呢?」冷绯衣冷笑着,当年欺辱她的人里,就有莲华寺的弟子,但后来冷啸天前来兴师问罪,莲华寺中却查无此人……冷啸天一怒之下,在莲华寺大开杀戒,双方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先到那儿歇歇吧!」冷绯衣说着,和香儿两人沿着小路径直往山腰凉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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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练瀑布、血色丹枫,红叶飞扬、刀光闪动,鲜血喷洒,红了一池滟潋……血线如闪电般在他眼前飞掠,中间夹杂着无数熟悉脸孔一同晃动,时而是樱川雪痴缠的面容、时而是二宫神保临死时无神的双眼、时而是冷绯衣冷近的脸庞……不断交错来去,在他额上逼出豆大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