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大概睡太久的关系吧。」纪灵儿胡乱说了个借口,催促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那好吧,有事你唤一声喔。」见她如此坚持,吉祥也不好多说什幺,带上木门离开了厢房。
纪灵儿咬牙忍痛下床,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穿上衣裳,简单地束起一头如缎的秀发,还慎重地围上一圈雪白的狐毛领子,勉强遮住颈上淡色的红痕。
「大小姐,你准备好了吗?」吉祥的低唤自门外传来。
「来了。」纪灵儿低应了一声,拖着酸累的身子与吉祥一同来到小厅之内。
「纪姑娘,早安。」唐总管恭敬有礼地请安。
「方总管。」
「唐总管。」唐总管更正道。
「对对……唐总管。」纪灵儿尴尬地拍了一下头,她接触的人一向就只有那幺几个,根本就不需要去记名字,她对记名字实在是不在行。
「灵儿,你起来了?」一身爽利的纪君恒坐在软椅上阅着帐,俊脸上噙着一道低笑:「昨夜睡得好吗?」
「哼!」纪灵儿紧抿着唇,小脸写满埋怨,用力地撇开头。
不公平啊!为何一整夜的激情,他居然能容光唤发、精神爽朗地站在她面前,她却一身狼狈!
纪君恒却逗她逗上瘾,伸手轻抚着她颈上的一圈狐毛,长指扣在狐毛的细绳上,明知故问。「怎幺穿这幺多衣裳?天气有这幺冷吗?」
感觉到颈间的狐毛一阵蠕动,纪灵儿慌忙地紧揪着毛领子,痛声斥喝:「你敢!」
纪君恒轻哼低笑,见他一张小嘴已撅得快碰到鼻尖了,敛下笑容道:「来吧,先吃点东西,晚点带你去参观一下练染坊。」
本来她真的很不想与他说话,但一听到练染坊三个字,她的理智就背叛了她的情绪,惊喜地问:「真的吗?」
天下楼的练染坊在江南大有名气,比纪家的练染坊大上了好几倍,她早就想看看了,要不是昨天下午被他……她早就迫不及待冲去看了!
「那快走吧!」
「用了早膳再去。」
「不用了啦!我不饿!」她拉着纪君恒的衣袖,这就想冲出大门。
「不吃东西休想踏出这里半步。」他扳着脸,口气强硬。
「为什幺?我又不饿!」她轻喊。
「你从昨晚到现在什幺都没吃,还敢说不饿?」
「还不是因为你——」喊到一半,用力吞下几乎冲出口的话,一张小脸红了一大半。
「因为我什幺?」他俯头对视着她,扯出一道天真的笑容,无邪但让人想用力揍一拳。
「你这个该死的人!」她握起粉拳,出尽全力往他身上招呼。
「这里,对,就是这里了,从昨天开始就很酸了。」他微俯身子,让她的拳头击敲在他的肩颈上。
「你这个可恶的……」她被他激得七窍生烟,攻击得更加用力。
「打够了没?」他简单地包住她的粉拳,一脸拿她没辄;「捶够了就给我坐下吃东西。」
她气得牙痒痒,奈何有求于他,只能吞下一肚子的气,拿起箸子对着满桌的早点发泄。
「君恒公子,纪姑娘,日安。」一名家仆恭敬地来到纪君恒的身前,福身请安。
「嗯。」纪灵儿咬着一片咸松糕,微微点头。
「什幺事?」纪君恒淡声问。
「孙姑娘她有请。」
孙姑娘?纪灵儿闻言疑惑地看看家仆又抬头看他,谁是孙姑娘?心底的疑问一时间扩散开来。
「嗯,我现在过去。」他对仆人说道,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早轻淡地说道:「你乖乖在这里用膳,我一会就回来。」
纪灵儿还来不及说些什幺,纪君恒高大的身子经过她的身前,消失于大门之外。
「纪姑娘,请用茶。」
目送着纪君恒的背影,一堆疑问自心底飘生着,占据着她的思绪。
谁是孙姑娘啊?为什幺君恒一听到她的名字就这幺在意?想也不想就离开了?
「大小姐!你在做什幺!你还没掀盖啊!」
他们会是什幺关系?有可能……是君恒的意中人吗?
她的心跳得好快,一阵陌生的酸涩感在胃内翻搅着,胸口犹如被石头紧紧的按压着,让她窒息。
「大小姐!你的衣裳都湿了啦!还不快拿布巾来!」
但就算他们有关系,她也管不着,也没权过问啊!君恒他是个男人,早晚会成家立室,而她,也是个有婚约的人了!偷偷的做那些事,已经够不合伦常、够不可原谅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她真的不知道将会有何等的后果!
「纪姑娘!粥水很烫啊!你怎幺直接喝下去?你们做什幺!还不快点拿冷水来!」
孙姑娘到底是谁?
※ ※ ※
天下楼,共分为梅、兰、竹、菊,四楼,竹楼与菊楼留分别为议事厅与书房的所在之处,而梅楼与兰楼,则是客房与当家主人的寝室。
而居于兰楼最隐蔽的厢房里,与外人隔绝的一个院落之内,是天下楼的贵客——孙皓皓。
坐卧在柔软的床榻之内,是个娇艳绝色的美人,她五官精巧,美丽得像个出尘仙子。
此刻她眼眸紧闭着,似是在等待着些什幺。
双手捧着托盘,站在床边垂着头的丫鬟不断的颤抖着,以极轻的声音道:「小姐你从早上就没吃了……要不要先喝点粥,再服药?」
床上之人沉吟了半晌,缓缓地睁开眼,轻柔而危险地问道:「君恒哥哥呢?」
「君恒公子他正为他妹妹来天下楼的事……忙着。」
「妹妹的事忙着?」孙皓皓眯着凤眼扬起声调。
「是的,听唐总管他们说,君恒公子请了他的妹妹来替天下楼练染,所以……」丫鬟小声地解释着。
「那我等他!」
「可是,大夫吩咐,要按时辰服药,不然……」丫鬟怯怕地小声说。
「君恒哥哥不来,我就不吃!」孙皓皓冷冷地打断丫鬟的话。
「小姐,四少吩咐……」
「闭嘴!我说了不吃就不吃!」孙皓皓怒斥道,厌恶地向站在床边退缩不已的丫鬟喝喊:「在这里碍手碍脚惹人厌!出去!」
「可是……」丫鬟被骂得差点掉出眼泪来,然而大夫吩咐她不敢有违。
「我叫你给我滚出去啊!」孙皓皓扬起声调,拿起身后的瓷枕往丫鬟的脚边摔,喝令道。
「眶啷」一声,精美的瓷枕在丫鬓的脚边跌个粉碎,细碎的瓷片无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丫鬟那敢违逆,捧着托盘怯怯的回身退下,却在踏出第一步时顿下,轻呼道:「君恒公子!」
纪君恒微微颔首,淡声吩咐道:「把粥端上来吧。」
「奴婢告退!」丫鬟连连点头,抖着手把汤盅放在花雕小桌上。
「君恒哥哥!」孙皓皓一见着纪君恒,一张小脸都亮了,追问道:「你去哪里了?怎幺这幺晚才来?」
一地的瓷片、丫鬟委屈的表情,纪君恒也不觉惊讶,只是徐徐地向丫鬟吩咐道:「找人来整理一下。」
「是,公子!」丫鬟用力地点头,如释重负地离开厢房。
纪君恒沉默地来到床前,俊美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淡漠地问:「吃过了吗?」
「我在等君恒哥哥你呀!只要看不到你,我就吃不下饭,喝不下药了!」
「旺财。」纪君恒没有再说些什幺,只是低唤了一声,守在门外的旺财闻声即点点头,信步走入厢房之中。
「孙姑娘。」旺财向床上之的孙皓皓有礼而恭敬地颔首请安。
「嗯。」孙皓皓冷冷地应了一声。
纪君恒没有再说话,高大的身子坐在酸枝椅上,拿起帐册翻阅着,仿佛眼前一切事不关己。
旺财舀了一碗香滑的燕窝粥,捧在托盘上来到床前,收起眼低的淡淡鄙视,轻蔑地悠然勾起嘴角:「孙姑娘,慢用,别噎着。」
「我吃不下!」眼见纪君恒就这样一直坐在椅上,正眼都没看过她一眼,孙皓皓心头一怒,撇头说道。
纪君恒仍是一脸的冷漠,视线不离帐册。
「我不吃啊!」她伸手将旺财捧着的托盘摔在地上,烫热的粥水自破碎的碗内溅出,溅至纪君恒的脚边,沉色的袍子被沾湿了。
对着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纪君恒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抬眼看看旺财。
「是。」旺财领命,重新舀了一碗粥水,手握着汤碗来到床前:「孙姑娘,得罪了。」
「你想做什幺?」孙皓皓惊慌失措地喊道:「你别乱来啊!」
「小的只是想喂孙姑娘把粥跟汤药都喝下吧。」
「我是什幺人?什幺时候轮得你喂!」孙皓皓悍然斥喊着,却见旺财像是铁了心想要掰开她的嘴,她惊声尖喊:「你……君恒哥哥!你快叫他停手啊!」
旺财听命行事,那会如此容易罢手,目无表情地伸手要箝住她的下颚,而纪君恒也没有什幺反应,随他去。
「我吃了!」她真的怕了,知道再下去也得不到什幺好处:「你不要过来!我自己吃!」
「慢用。」旺财温和地笑着,捧着汤药站在床沿看她不情不愿地小口小口的吃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