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你听我解释啊!」身后的人紧追在她的身后,可怜兮兮地说着。
书房之内,两道人影在追逐着,被追之人怒气冲冲,追逐之人则是满脸委屈。
「大姊!」安儿一见步进门来的灵儿,赶紧冲到她的身后,气怒地抿着唇。
「大姊……」追在安儿身后的少女——平儿,快步来到灵儿的面前,表情好不委屈。
而一直舒服地趴在书案上的人儿亦在平儿安儿两人的叫喊中徐徐抬起头来,懒洋洋地问道。「大姊,你怎幺来了啊?」
「我来向你们交代些事情的。」灵儿答道,伸手指着身后吵闹不绝的两人,她皱眉问:「她们两个怎幺了?」
「她们吃饱饭没事做,别理她们了。」乐儿自书桌上撑起身子来没好气地道,对两个妹妹的白痴行为没兴趣,放下手中的毛笔书册,跃下书案,大步来到灵儿面前,问道:「妳不是起程了?」
「妳也知道了?」灵儿大奇地扬眉。
方才她一直被纪母监视着,那里都去不了,好不容易想来书房跟她们道别与及交代些事情,没想到她要离开的事她们都知道了。
「当然。」乐儿点点头,微笑道:「你的衣服,是我帮忙收的。」
「你这个叛徒!」灵儿猛地抽了口凉气,不可置信地尖喊,白玉的手指因怒气而颤抖着,指指向她、又指指自己:「你居然跟娘一起,逼我一个人到暄城去?」
「不是你去就是我去了,你觉得,我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吗?」乐儿呵呵一笑,说得理所当然。
她可不是笨蛋,到暄城染布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当娘一收到信函,她便清楚知道,唯一脱身的方法,就是陷害自家的大姊。
而,她一向也不是什幺义气之人,利字当头,谁管这幺多!
「妳好啊妳!」灵儿咬牙切齿,一双大眼燃烧着愤怒。
「别这样啊!要知道这样出卖你,人家心头也很不好过呢!」乐儿说道,不断轻眨着充满笑意的无辜大眼。
「不好过?怎幺?是我的背,伤了你的刀子了吗?」灵儿愤愤地道,口气冷得不能再冷。而身后的人儿们吵得越来越凶,让她再也按捺不住,转过头去,扯着喉咙喊道:「够了!你们吵够了没啊?」
被纪灵儿这幺一个喝喊,平儿安儿两人立刻安静下来。
「你们两个啊,别再闹了,大姊都要走了,还在这里吵来吵去。」两人演出的闹剧乐儿再也看不下去,伸手一人赏了一记铁沙掌,没好气地斥道。
「对啊!大姊要走了呢!」
「你们也知道了?」灵儿挑眉。
「对啊!大姊的珠饰是我跟平儿一起收的。」安儿眨着无辜的大眼用力点头道。
「你们就这幺巴不得想赶我走吗?」灵儿只差没气得吐血。
「母命难为啊!」安儿耸肩。
「对啊对啊!」平儿点头如剁蒜。
「罢了!罢了!」灵儿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力地向三个妹妹问:「你们三个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可以啦!大姊,你别担心这幺多了,安心上路吧!」乐儿点点头,拍拍她的肩。
「不担心可以吗?」灵儿没好气反问。
纪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向都是她与乐儿一同打理的。而乐儿仗着有灵儿当家,工作态度极为懒散,练染坊内所有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灵儿独自在处理,而两个小妹年纪尚轻,更不谙生意及练染之术,所以是完全帮不上忙的。
她不禁担心起来,要是纪家没有她在了,将会发生些什幺事情。
「怎幺样,道别完了吗?该起程了喔!」爽朗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打断了灵儿的感叹,大信缓缓步进书房内,脸上还是依旧带着笑意。
「咦?大信哥,你也来啦?」留意到刚步进书房的身影,乐儿轻唤了一声。
「灵儿要走了,我当然得来送行!」大信呵呵笑道。
「乐儿,练染坊有什幺事,你尽管找他就是了,别跟他客气,知道吗?」
「知道了!」乐儿嘻嘻笑道。
「你啊!」灵儿转头看向大信,千叮万嘱道:「我不在的时候叫你哥替我好好照顾她们。」听似平淡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舍。
「放心吧!练染坊的事我跟大哥会帮忙看着的。」大信微微颔首,俊秀的脸上滑出一道浅笑。
「你跟你大哥?是你大哥一个人吧!」灵儿不留情地道。
认识十多年她还会不清楚?这个大信跟乐儿根本就是同一个样,有什幺都丢给家中的老大。
「就算是事实也不用说出来吧!」大信故作不满地撇撇嘴,突然想到些什幺,道;「对了!我差点给忘了,大哥要我请你帮个忙。」
「什幺忙?」
「送个东西而已。」大信将一长方形的锦盒交至她的手中。「大哥要我托你把这个交给君恒大哥。」
「给君恒的?」握着手中的锦盒,灵儿不解地问。「这是什幺?」
「我不知道,是大哥要我请你帮忙带去的。」大信摇头,又呵呵笑道:「不过我偷看过了,里面什幺都没有,就只有幅古画和一封信而已。」还以为是什幺好东西。
「你怎幺偷看别人的东西这幺缺德?」灵儿低斥。
「两兄弟哪会分彼此?大哥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大信笑得好不开心。
「大姊,时候到了该启程了,再磨下去天就要黑了!」乐儿打断了眼前这对郎无情妹无意的未婚夫妻的话别出言提醒道,说罢她望向书房门后,双指一弹,手腕打着圈示意要人进来。「外面的那个谁!大小姐要出发了!」
「我还没……啊!」纪灵儿还没来得及说些什幺,纪母派来在门外候着丫鬟们便已冲进书房来,一左一右的架起她娇小的身子,扛入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马车之内。
暄城啊暄城,纪灵儿来也!
第二章
落花处处,柳絮纷飞。
暄城的春天,飘舞着如春雪般的漫天花瓣。
缤纷花落挡不住的诗意夹杂着微醺香气,惹的行径路人莫不放慢脚步,贪恋着这初春暖阳。
宽大的长街上,摆着许多精巧的摊档,不时有操着南腔北调的路人踏着闲暇的脚步上着路。穿著春裳的孩子们在广场上的老榕树下嘻戏玩闹着,传出阵阵咯咯轻笑,为这暄城带进了初春的朝气。
耸立在城东的天下楼,在乱舞的飞花中,威严的气势也跟着柔化了不少。
天下楼是国内的第一大商行,共分南北二楼,分别坐镇江南暄城与京师。天下楼这个名号在全国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在暄城旗下的各式买卖遍布其中,暄城的百姓几乎都靠着天下楼维持生计,虽说不上是富可敌国,却也是富甲一方的巨贾了。
「唐总管,君恒公子回来了吗?」来福手握着一封信函,踏着急促的脚步冲进后院之内,向点收着干货的男人道。
宽大的后院内,就见许多身穿粗布麻衣的工人正扛着货物自后门步进穿梭。
今儿个适逢初一,是天下楼添进日用品的日子,自不同商行的下人分别扛着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箱一袋的逐一运送入仓库之内。
握着书册,打点着一切的唐总管一见来福喘吁吁的跑来,颇为讶异地问道:「喔,来福?这时候你怎幺会在这里?」
「三少爷吩咐我来找君恒公子的,君恒公子他还在这吗?」来福微喘着气问道。
「公子刚离开不久。」
「啊?」来福追问。「那公子有没有交代去哪里了?」
「好象是到当铺对帐去了。」唐总管说道。
「喔!那我去当铺找公子好了!」
当铺——
「君恒公子在吗?」
「他刚走了,到银楼去呢!」当铺总管道。
银楼——
「君恒公子在吗?」来福气喘嘘嘘地靠在木柜上,向银楼总管门道。
「君恒公子啊?他才刚走掉了,好象是到喜雀楼去了!」
喜雀楼——
「别告诉我君恒公子走了!」来福人才步入热闹人多的喜雀楼,便不爽地击掌于桌上,向掌柜粗声道。
「呃……这……」掌柜面带难色地一顿,干笑道:「君恒公子他真的走了,说要到钱庄去。」
「什幺?又走了?」来福双眼睁得好大,但觉呼吸困难。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来福沮丧地垂下双肩,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走出喜雀楼仰天惨叫了一声:「君恒公子啊!你到底在那儿啊!」
回答他的,是路人们异样的目光,及一声醇厚的男音——
「我在这里。」
这幺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来福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跌个啷当。「赫!」他猛然转身一看,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个俊美得让人尖叫的男人!深刻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般雕刻出来的刚棱有力,横架在一双如深潭般、黝黑的眼眸上,是一道锁着许多深沉心事般的浓眉。高大的身材穿著一身沉色的袍子,不凡的衣料包裹着精牡高挑的躯体,简单的装束没有影响到他身上凌厉而尊贵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