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千若摇了摇头,她又不是为了自己的腿伤而哭,她是为了云姨……
蒲司扬吐了口气,将药包和水杯放回桌上,像是认命的耸耸肩。“好、好,我投降,害你受伤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别在生气了。”
“真的不用吃药。”她终于开口说话。“我还没痛到无法受的地步。”
“那你为什么哭?”
“我哭是因为……算了。”她话到嘴边又咽了进去。
哪有话说一半的?蒲司扬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事?”
同一姿势坐久了有点累,她想换个方向,“没事啦——啊!”她一挪动那只“白白胖胖”的左脚,竟引来臀部一阵刺痛。
“轻一点。”蒲司扬迅速上前扶住她的脚“乔”位子。“对,就这样,慢慢……慢慢的。”
看著他握住自己的腿,五根脚趾头还大刺刺的正对他,梁千若怪难为情的,赶紧说:“谢谢,这样可以了……可以放开了。”
“那你现在也可以把刚才的话接著说完了?”瞧她那只白嫩嫩的脚裹著纱布,还真是愈看愈不忍心。
“反正说了你也不爱听。”他干嘛一直捉著她的脚不放呀!
“你说就是了。”
“还是不要了,免得你生气。”她忍不住想缩脚,无奈落入他手的脚却不得动弹。
“叫你说你就说。”他轻拧其中一根细嫩的脚趾头。
“你干嘛摸我的脚……”她又羞又痒。“你别这样,好痒……不要啦!”
她脸颊阵阵发烫,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从没被男人摸过脚趾头,想不到会是这种感觉,好暧昧喔……不行,她又想笑了。
“哈……真的好痒,叫你别摸你还摸……哈……你别闹了,我……我说……云姨来看我……她这次真的完全醒了……哈哈……不会再把你当绍宇了……哈哈哈……她想见你,但又怕你不肯,哈哈哈……”
骚痒难耐的感觉忽然消失了。梁千若缩回好不容易被放行的脚,有点不敢相信她一直狂笑兼疯疯癫癫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完了?
“不准生气喔,早说了是你不爱听的,是你逼我的。”她打量他的表情。
嗯,是缺乏笑容,但又看不出像什么,应该不是生气。
“有人告诉你我在生气吗?”他轻拧一下她鼻尖。
“没有最好。”
他修长的手指轻刷她额前的刘海,小小举动却带有相当程度的亲昵,像是呵护……梁千若脸颊也随著他的举动,微微红了起来。
这时,房门突然大开。
梁干若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旋即重重拍掉他的手。
有必要这么用力吗?蒲司扬没好气的看著自己泛红的手背。
“千若,桂嫂说你一早起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不如先暍点热粥——”
话语顿住,蒲月云一脸愕然地端著碗,望著蒲司扬,她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蒲司扬似乎也愣了一下。
择期不如撞日,好机会!
“云姨,粥先放著,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上厕所。”她跛著脚站起。
“不行了,忍不住了,我得快点出去上厕所……”她皱着五官,弯着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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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千若的离去使房间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蒲月云怯怯地偷瞄另一端——
蒲司扬就站在不远处,他不发一语,眼睛看著别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蒲月云默默望著蒲司扬,内心有著无限感慨。
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完全像个大人的样子了。
“司扬……”一开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在颤抖。“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当成……当成……”
“你病了,不是吗?”
他可是在讽刺她?
“我……我不知道我究竟……”她觉得惭愧,她所犯下的过错岂是以生病就可一笔勾消?
“并非只有肉体痛楚才叫生病,心理状况欠佳也是。”蒲司扬慢慢回过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你确实是生病了,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他的语气很淡,但绝不是讽刺。
她病了,所以他不会与她计较。他的意思是这样吗?
蒲月云眼眶渐渐泛红,本该释然的心更加沉重。倘若这是他的谅解,她受之有愧。
望著蒲月云憔悴的面容,蒲司扬必须承认自己此刻是心软了。无论过去有何怨尤,眼前这瘦弱苍白的妇人终究是他的母亲,而她已老了,难道他还能再用十多年前的心结来为难她吗?
“你脸色不太好,先休息吧,改天再说。”他不会为难她,却也热络不起来。
心结或许可以暂时放开,长久疏离却无法在瞬间突破。
儿子的谅解是宽容,蒲月云心存感激,但若以为从此便能共享天伦,那她未免太贪心了。 她是悲观的,尤其在失去绍宇之后。
“司扬,等一下”蒲月云声音带有怯意。“我……我想求你……求你帮助永维度过这次事业难关,好吗?”
蒲司扬瞬间脸色一变。
“永维被人倒了一大笔钱,他就快撑不下去了。”她急切的说。
蒲司扬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她。在她清醒以后、当他欲学习如何宽容的同时,她想说的、能说的只有这些吗?
忽然,他低下头,抚了抚眉心,微微勾起的嘴角渐成—道冷笑。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
看来她对他这个儿子除了一句道歉,就没别的可说了。她可知他需要的并不是道歉,而是一份温暖的感觉?
“我为什么要帮他?”蒲司扬以不屑的口吻说道。
她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但她必须一试。
“司扬,我知道你对永维有成见……”
“最该对他有成见的不是我,是你的父亲!”蒲司扬冷冷的说。“外公对周永维始终无法谅解,如今你却要我动用蒲氏名下的资金帮他,外公地下有知只怕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年若不是父亲的固执,事情或许不会这么糟啊……蒲月云不禁潸然泪
她不敢怪父亲,因为为爱情舍弃亲情,她就已经对不起父亲。
“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做个好女儿与好母亲,但我至少有机会做一个好妻子。”她的声音充满了疲倦。“司扬,求求你帮我一次……”
她说来说去似乎就只有这些,彷佛对她而言,除了周永维,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不会帮周永维,你别再白费唇舌了。”他的拒绝多少带有负气成分。
难以跨越的鸿沟只怕是填补不了了,过去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蒲月云泪如雨下。
她已失去儿子,不能再失去丈夫了,她害怕孤独,她愿用尽所有,换得 一个与她厮守余生的伴侣。
“司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仍拥有蒲园三分之一的产权,对不?”
“没错。”他蹙眉,不明白她为何提及此事。
“我愿意将我名下所有的产权全都让给你。”
蒲司扬大为震惊。“你……你竟然……”
“司扬,请你别拒绝,我急需一笔现款,你就买下它吧。”
蒲司扬眼中燃起了怒火。
外公生性倔傲,他嘴里不说原谅,终究仍因难舍亲情,而在遗嘱添上女儿的名字。这份用心,母亲竟一点也领悟不到!
“蒲园的价值不是金钱可以估算的,而你却要为周永维放弃蒲园!”他怒斥,替外公感到不平。
“你要怨我,我无话可说,只求你能成全我。”蒲月云幽幽泣诉。“司扬,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蒲司扬冷眼望著低声下气的母亲。她并不可怜,是可憎!
“不论结果如何,你都无所谓?”
蒲月云犹豫片刻,毅然点头。
“好,我就买下你那一部分的产权。”
“你真的肯答应?”蒲月云含泪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喜。
“从今以后,你不得再踏人蒲园!”
她的惊喜瞬间冻结。
“你自愿放弃蒲园,就代表这里对你一点也不重要,那么你来不来都没差别。”
“不是这样的。”蒲月云愁苦的摇头。“我知道你怨我,但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回来看看你。”
“看我?”蒲司扬嗤之以鼻。“这么多年来,除了外公的葬礼,你也从没回过蒲园,你现在居然说想回来看我,我觉得很恶心。”
蒲月云不禁又哭了。“是……是爸爸不准我回蒲园啊……”
“你竟还有脸为自己辩驳?外公走了六年,这六年你一样没回来过!”
蒲司扬的厉声指责,令她几乎抬不起头。
她也曾想过回蒲园,可她害怕看见司扬冰冷的眼神,因此只好选择逃避,她这懦弱的个性跟随她大半辈子,也害惨了她。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蒲司扬见她沉默不语,主动给了她一条退路。
“无论如何,我都该跟你说声谢谢。”蒲月云拭泪。“谢谢你的帮忙,使我和永维能顺利度过这次的难关。”
蒲司扬狠狠倒抽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她竞如此冥顽不灵!
如今在他眼中,蒲月云只是个不信任自己儿子、背弃父亲、漠视家园的女人,像她这种无情无义、无血无泪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