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却不如预期。周永维因工作量大增,愈来愈忙碌,蒲司扬也变得愈来愈叛逆,蒲月云向来软弱,已经上了中学的蒲司扬,不再是蒲月云管得住的,但孩子在外惹事又怎能不管?
偏偏管教孩子需要的是耐心与时间,而周永维的耐心与时间又大多用在工作上,每每他回家已精疲力竭,又听见蒲司扬在外打架的消息——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蒲司扬,一个巴掌打掉了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
从此以后,司扬更是变本加厉,经常彻夜不归。
就在他和月云为司扬苦恼不已时,警局来了一通电话,让他早已紧绷多时的神经瞬间断裂。
你家孩子杀了人!员警是这么告诉他的。
周永维气坏了,他完全不听蒲司扬解释,要警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绝无异议。
就在他让愤怒给冲昏头时,有个人将蒲司扬从拘留所里带出来,并查明事实,还给蒲司扬清白——这人正是蒲老爷。
始终为著后继无人所苦的蒲老爷,早在当初便想将蒲司扬留在蒲园,最后是因蒲月云坚持要带著蒲司扬一起离开而作罢。
“当年我要留,你们偏要带走,我现在倒想问问,你们俩到底会不会教孩子?好好的一个孩子弄成这样!”蒲老爷怒冲冲的责备。
“我问司扬他有没有份,他说没有,我就信他,花点小钱疏通疏通,这一查,不就全都明朗了吗?
你瞧瞧这孩子,清秀干净、聪明俐落的,哪像杀人犯了?我蒲某人的孙子再怎么坏,也绝不会坏到去杀人!”
周永维和蒲月云连为自己辩驳的力量都没有。
蒲司扬冰冷的眼睛定定注视著他们,似乎正在嘲笑他们宁可相信警察的片面之词,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犹如密实大纲,将周永维围困,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孩子你带走吧!”他终于咬牙说出。“我们教不了,也管不动他,这孩子的将来任由你安排。”他轻易说出了放弃。
他感觉蒲司扬注视著他的那双眼睛,已经从冰冷渐渐变成了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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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已远。如今,总算是到了重新面对面的时候。
周永维坐著,蒲司扬倚窗而立,从蒲司扬的冷漠看得出他有意保持距离,周永维也不会天真地以为一次交谈,就可换回蒲司扬的谅解或接受。
“司扬,你近来可好?”周永维说得艰涩。“我听桂嫂说了,这些年来,你很认真地在经营蒲氏,我想你外公地下有知,一定也能感到安慰的。”
蒲司扬面无表情,显然对他的称赞并不领情。
周永维尴尬的又说:“当然了,你这么努力,会有今天的成绩也是应该的。”
他的恭维听在蒲司扬耳里,比废话更不如。
那年他来到蒲园,外公为他安排一连串的训练,全是为了日后使他成为一位优秀的接班人。不论他愿意与否,都得如此,这正是大人们对他的安排,不是吗?
蒲司扬忽然露出一抹阴沉笑容。“坐上蒲氏总裁的位子使我身价暴涨,相较你投入毕生心血,如今却只能苦苦撑著的事业,我真该感谢你当年放弃了我。”
对于他嘲讽的口气,周永维感觉自己交握的十指已渐渐发凉。他知道蒲司扬指的是那件事——一件令他后悔到现在的往事。
“司杨,我有些话……”
“别说。”他冷冷制止。“我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履行我对千若的承诺,不是特地来跟你叙旧的。”
他很清楚周永维想说什么,这也就是他迟迟不愿见他的原因。
周永维知道他不想提,也就不再多言。
“司扬,深圳还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处理,我等一下就会离开蒲园。我请求你别为难你妈,她有多么憔悴你已经看到了,她真的很需要静养。”
“你怕我欺负她?”他冷哼。
“不是这样的。”周永维难堪。“我只想请你……”
他想说“请你多陪陪你妈妈’,可是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口。
“何必穷紧张?”他嘲弄。“我甚至不介意把整座蒲园让给她,反正我多的是去处。你们有权选择来,我也有权选择去留,就像我找不出任何理由待在这里,充当周绍宇的替身。”
周永维急忙澄清。“你妈是一时迷糊,只要等她心情平复……”
“平复又怎样?对我发挥母爱?”司扬不屑地讥笑。“我不再是孩子了,父母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父母在他心目中真是一文不值吗?周永维已丧失反驳的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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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头好痛啊!
梁千若难受极了,她一面抱头呻吟,一面吃力的睁开眼皮。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灯饰、陌生的大床……这是什么地方?梁干若一惊,猛然坐起。
她迅速环顾昏暗的四周,原本混沌的脑袋也逐渐清晰。“谁送我回蒲园的?”她柳眉轻拧。“蒲司扬吗?”
墙上挂钟指著六的位置——她愣住,现在是早上六点钟?
“糟!周伯伯该不会离开蒲园了吧?”她旋即跳下床冲向浴室。
“白痴,喝什么酒嘛!是你自己说要去帮忙找人,搞到最后却连人家有没回来都不知道。”她忍不住自责,愈想愈后悔。
刷牙洗脸、沐浴更衣,几乎同一时间完成,没想到紧张除了可让手脚俐落外,还能把宿醉给逼退。
梳理完毕,粱干若急急下楼。
大厅里一片空荡荡,她对这座大庄园仍很生疏,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干若?”正巧经过的桂嫂看见了她。“怎不多睡一会儿?还是换了床睡不好?”
她含笑摇头。“我睡得很好,反正醒了就早点起床。”
“你的气色不错,看来我可以放心了。”
“谢谢桂嫂的关心,我没什么了……”梁千若有点糗,她知道桂嫂指的是昨晚暍醉的事。“我昨晚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少爷带你回蒲园时,你已经睡了,哪有什么麻不麻烦?”
果然是蒲司扬!她赶紧接著问:“周伯伯呢?”
“他刚刚才走。”
“那他有没见到司扬?”梁干若可急了。“他们见面了吗?还是司扬送我回来又走了?他……”
“你别急,先生和少爷谈过话之后才走的。”
梁干若面露喜色。“桂嫂,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他们有没有什么……我是说他们应该还好吧?”
“少爷和先生关在书房谈话,我也不清楚。”桂嫂摇头。“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唉,男人就是这样,有什么话只会摆在心里不说出来……希望是我多心了”
粱于若忽然收起笑脸,望著桂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桂嫂看出她的犹豫。
“我总觉得司扬对云姨他们似乎充满了恨意……可能我用词严重了点,
“这……”桂嫂表情很怪。
“周伯伯说云姨的父亲希望能有子嗣继承家产,便在司扬十五岁那年将他送回蒲园,好为将来做准备,但事情似乎并不那么单纯,对不?”她在度过状况连连的一日后,已开始有了怀疑。
“周伯伯之所以不说,可是有口难言?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更不忍心向周伯伯追问了。”
但若不将事情弄明白,她心里也很别扭。“桂嫂,你能告诉我吗?”
桂嫂望了望她。
既然周永维带她一道前来,想必是对她有相当的信任;况且盛怒中的少爷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返蒲园,也全都是她的功劳……这名年轻女孩也许能为一场笼罩多年的阴霾,带来曙光。
第四章
天际泛白,沁凉微风推起一波波草浪,偌大的蒲园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冷清。
踏著没有目标的步伐,梁千若显得垂头丧气。
“我好像太自以为是了,唉……”
偏激荒唐、险些走上歧途的年少时光最需要父母信赖,却得不到回应,这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是何等绝望的打击啊!梁干若出生于父母慈爱的健全家庭,蒲司扬的情况她虽不易想像,却可理解。
就因为可理解,她才会这么懊悔。蒲司扬此刻真正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有个不明就里的糊涂虫在一旁制造压力。
“我觉得自己好像白痴喔……讨厌啦!”
嗒嗒马蹄声匆然靠近,她惊讶的抬头张望。
一匹棕色骏马在草浪中狂奔,马背上高大英伟的骑士像是为消弭她寂寞心绪而来——
他俩总会不期而遇,是巧合还是缘分?
正当梁干若这么想的时候,飞驰如风的骏马已停在她跟前。
居高临下的蒲司扬半眯著眼望她,微风拂乱他的发,有种随意率性的潇洒。
她在他的注视下心跳加快,话都不会说了。
“想不到你醉得快,醒得也快。”他揶揄。
“谢谢你送我回蒲园。”她勉强挤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