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妮本能地摇头。她真想告诉他,就算他四肢俱残,她也愿意陪他一生一世。“你的伤是我的错,麦斯。”她微颤着说。“你想我是这么没有心肝的人,会为了这个拒绝你吗?”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那么你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说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薇妮。”他的手不知不觉地用劲。“答应我,薇妮。”
“……以后你会后悔。”
“人生没有肯定的事。我相信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好。”他逼她。
她闭上眼睛,眼前浮满了拒绝的字眼。她又睁开眼睛,面前只有麦斯急切的脸。“……好,我愿意嫁给你。”
麦斯及时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欣喜若狂的情绪。从薇妮的角度看去,只有一张冷漠的面具。“好,我就知道你识大体。去打点一下,我们就要上路了,我还要安排一些事情。”
薇妮怔住了。他接受她的回答居然就像接过一杯水一样,一点兴奋的表示都没有。他非得说她“识大体”不可吗?他为什么没有紧紧地拥抱她,亲吻她?说他是全世界最快乐的男人?
她站起来,试着掩饰她的失望。“我们几时结婚,麦斯?”
“今天就结婚。离这里不远有座小教堂,我们在那儿举行婚礼。”
“我不能这么快嫁给你。我得回去告诉我妈妈,还要跟她说我没有找到父亲。”
“我会让莎梅带六个家了去接你母亲到‘北方天堂’,他们会小心服侍她。”
“你好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的家人又会怎么想?我不相信他们会满意这桩婚事。”
“我妹妹会欣喜若狂,我爷爷会说我是最幸运的男人,而我妈妈慢慢地就会接受你。现在去叫泰利过来。”
薇妮像梦游似地走了出去。外面还有艳阳高照,一切如常,只除了她。她刚刚签定终身,可是是怎样的终身呢?她茫然地走向木屋。这一会儿她需要莎梅,只有莎梅能给她麦斯给不了的安慰。
虽然痛得难忍,麦斯仍然坚持骑在马上。他派人陪莎梅回去接薇妮的妈妈,另一方面派人回去通知他的家人,他会带他的新娘回北方天堂’。”
薇妮骑在麦斯和泰利之间,心思还恍恍惚惚地。现在太阳没那么炽热了,她开始能够考虑她匆促的决定、她发现她对麦斯可以说一无所知,她怎么去当他的妻子呢?
泰利觉察到她的不安,试着逗她说话。“我还没有恭喜你,薇妮。你和麦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们能永浴爱河,白头偕老。”
她展颜一笑。“谢谢,你的情谊我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麦斯的腿阵阵抽痛,让他更没有心情看薇妮和泰利谈笑。“你不是要先赶到教堂去通知神父吗,泰利?”麦斯冷冷地说。
泰利哈哈大笑,瞥了麦斯一眼。他怀疑蔽妮是不是知道她未来的丈夫是个醋坛子,不许老婆随便和人聊天。“教堂见!”他喊了一声,纵马往前驰去。
少了泰利的缓冲,气氛变得格外沉闷。薇妮看了麦斯一眼,发现他眉头汗水凝聚,脸色惨白。
“你很痛吗?”她很快地问道。“这么远的路,你真不该骑在马背上。你为什么不坐—”
他投给她一个足以让她安静下来的眼神。“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我才不像你们英国人,受不了一点点苦就呼天抢地。”
若是平时,薇妮不会这么忍气吞声,此时她只是咬咬牙,一口气咽了下去。她真希望莎梅能陪着她,现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未来的丈夫伤势沉重,又不肯接受她的关切。天哪!她暗暗叹道,为什么这条路老是走不完呢?
麦斯也晓得他伤害了薇妮。那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想照顾她、珍爱她,可是只要一想她肚里的孩子,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愿时间慢慢过去之后,他会学着接受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今天是她的婚礼,可是她连一束捧花都没有。远远地,麦斯可以听见教堂的钟声。一个山村里的小教堂,一个受伤的新郎,一个简陋的婚礼。他真为她抱屈,如果什么都没有,至少他还可以送她一束花。他举手招过一个家丁,吩咐他去路旁采一束野花。
原野上开满了鲜艳的野花,那个家丁膺此重任,格外细心地挑一大把灿烂的花朵,笑嘻嘻地献给他未来的少奶奶。
“你的结婚捧花,薇妮。”麦斯柔声道,看着人面花色,相映成辉。
薇妮低下头,闻着那股陌生的花香。“好美。这是什么花?”她问道。
“我们西班牙人叫它金盏花,据说这种花只长在加利福尼亚。”
薇妮的微笑映进他眼里。“那么这就是最合适的婚礼捧花了,麦斯。你瞧,我就要变成加利福尼亚新娘,就像这些花是加利福尼亚之花一样。”
麦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脑门上,他真有股冲动,想要拥她入怀,吻去她脸上所有的疑虑。然而他只是举起手,示意众人往前走。
薇妮捧着花束,让一滴泪珠悄无声息地落进丛花之中。她记起麦斯送她的第一朵玫瑰,那时他叫她银眼儿。她真希望再回到那个时候,至少当时他是她的朋友,不吝给她笑容。
他们默默往前走,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着这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婚礼。
一行人走了不久,就看到山坡上有座不起眼的小教堂,静静座落在橡树下,墙上爬满了藤蔓,开着许多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
泰利看见他们,先过来扶薇妮下马,另外两名家丁也搀着麦斯下了马。麦斯一着地,马上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金星乱冒。泰利抢上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约瑟,你和李克扶我走上台阶。”他粗声吩咐,希望待会儿行礼时他可以自己站定。
薇妮走到他身边,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麦斯,如果你不介意,我们的婚礼可以改天举行。你现在身体不舒服,不要勉强了。”
“我要现在就举行,”他勉强说。“一切都准备就绪,没有改期的道理。”
薇妮只能一筹莫展地看着他吃力地靠在约瑟身上,慢慢爬上台阶。
神父抢出来迎接他们,跟在麦斯身后,唠唠叨叨说他感到多么光荣,能够为他主持婚礼。他赞美这个日子,赞美结婚的行列,赞美上帝赐给他这个机会能够为加利福尼亚第一世家主持婚礼。
泰利挽着薇妮步上台阶,脸上始终挂着安慰的笑容。教堂里面残破不堪,不过神父为了这个特殊的日子显然刻意布置过。圣坛两边插着两瓶鲜花,两支蜡烛静静燃着,反而映得一室的喜气有些侧然。
“微笑,”泰利在薇妮耳边小声地说。“你看起来不太像个幸福的新娘。”
薇妮低头望着手里的花束。“我不觉得自己像个新娘。泰利,我怕我是犯了毕生最大的一个错误,我只想逃得远远的。”
泰利深深看进她眼里。“你爱麦斯吗?”
“是的,我爱他。那似乎是唯一不变的事,至少我相信那是爱。”
“那就嫁给他,薇妮。把烦恼摆到一边去,把你的手给我,我要亲手把你交给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不给我这个光荣吗?”
薇妮看着麦斯的背影,抑不住满心的凄楚。她不能想象他压抑了多大的痛苦,才能走过那条通道。“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泰利。我没见过比他更顽强的人,我甚至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受传统的影响太深,可是他有满怀的爱。蔽妮,给他一些时间,你会把他变成全世界最好的丈夫,你要有信心。”
他们已经走近麦斯,所以薇妮来不及回答他的话。麦斯仍然倚在一个家丁肩上,他握着薇妮的手热烘烘的。蔽妮忧心如焚。他在发高烧,他一定要赶快躺下来休息。可是他不肯。
他甚至对她微笑了。“你逃不走了,薇妮。”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热得烫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放你走。”
神父打开黑白的圣经,开始主持仪式。有一会儿,薇妮觉得麦斯好像要倒下去,赶紧抓紧他的手。泰利也察觉到麦斯情况不妙,悄悄走到他后面去撑着他。
当神父问麦斯愿不愿娶薇妮为妻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薇妮全心都在注意麦斯的反应,差点忘了回答神父的话。就在这座简陋的小教堂里,在神父的祝福之下,薇妮成了温麦斯的妻子。
就在神父宣布他们成为夫妻的那一刹那,麦斯倒了下去。还好泰利在后面及时扶住,把他抱了起来。薇妮忙着吩咐人去备车,亦步亦趋地跟在泰利后面走出教堂,帮他把麦斯安置在马车里面。她自己也坐进车里,小心地把麦斯的头放在膝上,在他身上盖了一条毯子,再轻轻擦去他额上的汗水。
“泰利,他没事吧?”薇妮慌乱地问。“他只是累倒了,对不对?”她需要安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