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开这种玩笑,”莎梅答道。“我说的都是我看见的东西。”
薇妮迫不及待地抽出母亲的信,念出声音来。
亲爱的薇妮:
我和你父亲在美洲的加利福尼亚地区已经接获来信。得知祖母的死讯,我们都非常难过。我知道,此刻你的心情一定十分孤寂。你父亲已写了一封信给我们的律师,指示他汇船费给你。你和莎梅可以搭乘三月一日出海的布尔号,船长是我们的好朋友。他答应我们,一定会沿途照顾你们,我和你父亲到时会去接你。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亲爱的,想必你已亭亭玉立。希望你早日到达此地,这是一个新鲜的国度,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当你看到这片金色土地时,就会了解我的意思。
薇妮很快看了莎梅一眼。“你怎么知道那片金色土地?你怎能——”
“信上还说些什么?”莎梅轻描淡写地问道。
薇妮却足足怔了半天,才能再往下念。
薇妮,你父亲和我拥有半座金矿,我们希望能大有斩获。这里藏金丰富,所以淘金的人群络绎不绝。我们的合伙人吴山姆相信我们一定会有所得。保重,亲爱的,希望早日与你相会。
薇妮的眼睛亮闪闪的,跳起来转了一个大圈,然后抓着莎梅满场飞舞。“我们一家就要团圆了,莎梅。谁知道我们的新冒险竟是在加利福尼亚呢!”
薇妮站在甲板上;倚着栏杆,享受吹面轻寒的海风。他们出海已经一个月了,她非常喜欢这种海阔天空的日于,船长马南森又很照顾她和莎梅。在她感觉上,仿佛昔日环游世界的日子又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时,薇妮不用转头也猜得到是谁。果然,她看见的是笑嘻嘻的马船长。他是个金发蓝眼、高大结实的年轻船长,为人却很稳重,而且和善。自她上船以后,只要他有机会便会来陪她聊天解闷。因为他的见多识广,薇妮每每可以从他那儿听到一些有用的常识,或是有趣的轶事。
“你别看这里的海面很平静,贝小姐。”马船长笑着警告她。“我们正接近好望角的深海”
薇妮笑吟吟地看住他。“不必担心,我是受过训练的旅人;船长。在六岁以前,我就走过埃及的金字塔和罗马废墟。虽然我没有绕过好望角,却也曾经在东方遇到过台风。”
“我知道你旅游过许多地方;令尊经常跟我谈起你的事情。”
“你认识家父母多久了,船长?”
“不算很久,但是却一见如故。而且说来巧合,令尊和我叔叔还是同学呢!”
马船长凝视那张浴在落日余晖中的睑庞,为那完美的气质惊叹不已,贝薇妮是每个男人梦想中的女人,美丽又有教养,她的一举一动都轻盈悦目,令人爱煞。
“如果令尊生在另一个时代,一定是个伟大的探险家,贝小姐。他的经历之丰富,委实令人叹为观止,你知道,能让一个船长惊服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他的话说得极好,既捧人又利己。
薇妮妩媚地笑了、“我懂你的意思,船长。家父是天生的旅行家,他和家母已经环游世界好几趟了。小的时候,我也跟他们一起周游各地。直到我12岁时,家祖母认为我应该学着做一个大家闺秀,才把我留下来。家父认为世界会是我最好的教室,但是奶奶的看法和他不同。”
马船长听着薇妮柔和的语音娓娓诉来,听得都入神了。“结束旅游的生活你还喜欢吗?”
“不喜欢!我的女红很差,让奶奶很失望。她常说要把我教好真难,而且几年下来.她也不能确定她的心血是不是白花了。”
船长有趣地看着她。“你不觉得自己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吗?”
她回他一个微笑。“这个问题我留给你打分数,船长。”
那样丰姿嫣然的笑容让他心跳加快了许多。“贝小姐,你是我听见过最完美的大家闺秀。”他发现自己的语气未免大热烈了,赶快换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告诉我,贝小姐,你一个人飘洋过海会不会害怕?”
“我不是一个人,船长我的伴护跟我在一起。”
“对了,你的伴伴。我想她是东方人吧!或许是印度人。”
“差不多了,莎梅是土耳其人,不过后来我外公是在阿拉伯发现她的,她是我最亲近的朋友。”
“你一定等不及要和令尊令堂团圆吧?”
“是的,”薇妮垂下眼睛。“我奶奶过世了,我必须再回父母的身边。”
“我明白了。加利福尼亚是块新生地,去淘金的都是男人,那里女人很少,你去了一定会非常引人注目。”
“请你告诉我加利福尼亚的历史好吗,船长?我对那个地方一点也不了解。”
船长转头望向大海。“加利福尼亚是某些人的黄金梦,也是另一些人的噩梦。自从1848年发现金矿以后,全世界各地的人就蜂拥而来。在我看来,他们是在糟蹋最大的宝藏,虽然他们自己并不知道。我相信它是一块流着牛奶与蜜的土地,一个人只要洒下种籽,就会开花结果,带来丰收。”
“听你的口气倒像个热爱土地的人,船长。我还以为你爱海洋呢!
他大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上船吗?因为我家有三艘船,还有三个儿子。你看,我是身不由己的。如果我能重新开始,我宁可到加利福尼亚去买地务农,而不是淘金。我喜欢种植.看着作物成长,还是西班牙人的想法透彻些。”
“西班牙人对加利福尼亚有很大的影响.是不是?”
“没错。那儿本来是西班牙人的,后来又属于墨西哥,很多西班牙人仍然住在那里,过得像个国王一样。有些人是贵族,出身非常高贵,他们都只讲西班牙话。如果说加利福尼亚有任何可以吹嘘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些西班牙大公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巨浪汹涌而来,看来他们是进入危险地带了。薇妮拢紧披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最好下去,贝小姐。我们越接近海岬.海浪会越危险。”马船长实在舍不得结束谈话,他完全被薇妮的风采迷住了。不过任务当前,不能分心。
薇妮看看来意不善的海浪,抬起头来,太阳已经躲到云层后面,天空一片乌黑。“我们要花多久时间才能绕出去呢,船长?
“运气好的话,一个星期就够了。怕的是天气不好,恐怕就得久一点。据那些老水手说,如果好望角听见你的声音,就不肯放你过去了。”
看见马船长还能谈笑风生,薇妮也微笑点点头。“那么我先告退了,船长。”
加利福尼亚
麦斯走上通往大厅的石阶,黑色的靴子落地无声。他担心的一天终干来临了,今天他就要见到自从他12岁生日以后就不曾再见过的未婚妻崔伊蓓。虽然崔家的农场和“北方天堂”相连,麦斯却从没见过伊蓓,因为她小时候就跟母亲回返西班牙。不过他和她的父亲很熟。现在.他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然后不久就要结婚。麦斯对这样的婚姻并不特别向往,万一他的新娘很丑怎么办?或者更糟糕,很没趣的话呢?然而西班牙传统深植在温麦斯的血液当中,他也许不会喜欢家里为他做主的妻子,可是地还是会娶她。他的祖父从小就教他,温家人的作为一定要符合身分,符合社会的期许。
走到祖父的书房门口,麦斯听见他祖父正在向客人道歉,因为他的儿媳和孙女去了远处的一座教堂,今天晚些才会回来。“如果她们知道你们今天要来,一定会留在家里。”温龙索说。
麦斯叹了口无声的气,他真希望自己陪了母亲和妹妹一起去,他推开门,首先看见的是他的祖父。温龙索已经70岁,身体很不好,但是双目仍然锐利明亮。
房里还有四个人,两个他认识的是崔家两老,他先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崔家夫妇都相貌平庸,虽然也是财主,却没有一点大家气度,看见麦斯像天神似的站在眼前,气势上就矮了三分,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的,倒像他们是麦斯的仆人似的。
麦斯又暗中叹口气,希望他们的女儿不要这么上不得台盘才好。他转过头去,刚好碰上一双也在打量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属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长得非常美艳,是那种在舞会上足以颠倒众生的尤物。麦斯心里先放下一块石头,至少地的未婚妻不丑,第一关算过了他便朝她微微一笑。
站在那个女孩身边的足另一个女孩,麦斯一看就知道她不可能是崔伊蓓,太小了。她几乎只到她姊姊肩膀的高度,瘦小苍内,看起来倒比较像她妈妈。然而这个小女孩有一对柔和的眼睛,和姊姊的凌历完全不同。他看见那里头深刻着悲哀,突然为她感到难过。两个姊妹穿着一一模一样的衣服,更显得姊姊人才出众.妹妹黯淡无光。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感到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