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鱼呢?有没什么特别的典故?”胭脂指着面前的一碟鱼问。
骆子言闲适地靠进椅背,如数家珍。
“这鱼名叫西湖醋鱼,古时有个名字叫‘叔嫂传珍’。说的是南宋时,有对宋姓兄弟,以在西湖上捕鱼为生。当地一恶霸企图强占宋妻,害死了宋兄。宋氏叔嫂告状未成,又遭恶霸报复。宋嫂让小叔出走避难,临别前烧了一碗糖醋鱼饯行。
小叔诧异,就问:‘为何把鱼烧成又酸又甜?’宋嫂说:‘是让你不要忘记你哥是怎样死的,以后日子过得好时,不要忘记嫂嫂饮恨的辛酸。’
后来宋弟做了官,报了杀兄之仇,却一直不知嫂嫂的下落。一次,宋弟外出赴宴,吃到了醋鱼,方知这家酒楼的厨娘正是嫂嫂。这醋鱼的烹制方法也就流传了下来,西湖醋鱼也成为我们杭州的名菜。
对了,素梅,你知道杭州西湖第一景是指哪里吗?”
胭脂避开他睇过来的视线,眼波流转,轻笑道:“我虽平日三步不出闺门,但总也还知道杭州西湖第一景,是指西子湖畔的苏堤春晓,是也不是?”
骆子言点头笑道:“没错。不过你晓得这苏堤的由来吗?”
“听说是苏东坡任杭州知州时,西湖湖水干涸,快变成杂草丛生的葑田。于是,苏东坡就呈奏朝廷,组织了二十多万民工疏浚西湖,还把挖出来的淤泥就地筑成一条长堤,这就是现在的苏堤了,对吗?”
骆子言击掌赞叹,“素梅,果然见闻广博,令人好生佩服,那你一定也知道面前这道佳肴的典故了?”说着,他又指向另一碟菜肴。
胭脂看向那碟菜肴,皱起了一对秀眉。
“这是什么?”
骆子言故作一副惊讶的表情。“素梅,你知道苏堤的由来,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道因东坡居士而来的西湖名肴——东坡肉?”
胭脂惊呼一声:“东坡肉?闻名已久了,我知道这是杭州的老百姓,为了表达他们对苏东坡的敬意而烹煮,用以纪念为民造福的东坡居士。”
“不错,那你知道这东坡肉的作法?”
胭脂眼光一转,索性碗筷一放,直看向坐在对面的骆子言。
“你是在考验我是吗?如果有什么怀疑,你直接问我好了,用不着旁敲侧击地考验我。”
骆子言微笑,一副无辜的模样。“你误会了,大概是我太想卖弄胸中这点不值一哂的小典故,所以才连连追问。”
胭脂咬住下唇,心头忐忑地看着面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子。
她不懂他,他淡漠、他狂热、他似冰也如火,一时残酷一时温情,何种才是他的真面目呢?他是否相信她是“阮素梅”呢?他是否在怀疑着什么,所以试探她?
算了,那又何妨呢?反正一夕欢悦在手,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醉何方?即使是虚无的情爱,拥有过已足够。
她私心只希望待她埋身荒野,变作一抔土后,在这滚滚红尘中仍有人能偶尔念及她,那才不枉她来这世间走过一遭。
胭脂微微一笑,嫣然如花,令人如沐春风,道:“那好啊,小女子洗耳恭听,请公子不吝赐教。”
“传说杭州的老百姓为了表达他们对苏东坡的敬意,送了许多猪肉、绍酒给他。苏东坡决定与疏浚西湖的民工共用,于是吩咐家人把肉切成方形小块,用‘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的秘诀,加以绍酒煮至熟烂。而这种红烧猪肉吃起来格外香嫩肥美,为了纪念东坡居士,人们就把这肉叫作‘东坡肉’。”
胭脂点点头,尝了一口东坡肉,果然如他所言肉质香嫩,肥而不腻。
骆子言接着道:“而这掌上明珠、西湖醋鱼和东坡肉,就合称西子湖畔三佳肴。”
“确是名不虚传啊。”
他笑着催促:“快吃,吃完我带你到宅子后面去走走。”
胭脂闻言站起,兴致极高。“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吃饱了吗?难怪你那么瘦,一大桌子菜就用了那么一丁点,猫儿都吃的比你多。”
吩咐小雨拿出一件披风,骆子言轻轻为她披上,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让她娇小的身子倚在自己胸前。
“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胭脂垂下眼,迷失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恍惚觉得她不只身子倚赖这怀抱,就连神魂也眷恋于他不经意的温柔。
两人缓步而行,一路来到骆府后院。蓦地,胭脂被眼前壮丽的美景给深深震撼了。
十里梅林,数千株梅树,漫天遍野,似乎直延伸到天边,枝头开满了朵朵娇艳欲滴的梅花,玉白、粉红、萼绿、淡黄,美得叫人屏息。空气中飘着梅花的香气,馥郁浓烈得叫人心醉。
第四章
“好美啊。”胭脂疾步入林,向骆子言回眸一笑,满脸惊叹。
骆子言跟在她身后,欣喜于她显而易见的开怀。奇异地,他只想见到她开怀的笑颜,不愿在她身上看见一丝一毫的忧伤。
她应该是属于快乐的,天生就应该被人护在手心里呵疼。
从身后拥她入怀,下颚支在她的香肩,嘴唇凑上她的耳垂,轻声问道:“喜欢吗?”
感受着他亲昵的对待,胭脂没有闪躲地偎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纤纤素手覆上交缠在她胸前的温暖大掌,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是期待他的温柔相待的。
“来,带你去个地方。”他牵着她的手,朝她一笑,领着她朝梅林深处走去。
胭脂任他牵着自己的手,也不问他要带她去哪儿,心里是全然的信任。只要他牵着她,海角天涯都是天堂。
“看!”骆子言指着前面的一个幽蓝湖泊。
幽蓝的湖水被一圈绿草红花包围着,湖面烟雾袅袅,一切美得像一幅画。
胭脂好奇地走过去,跪坐在湖边,掬起一捧湖水,惊喜轻呼:“水是温的,是温泉呢,难怪这个季节这里还能有花草。”
骆子言随意靠着一株梅树坐下,脸上的表情复杂,似是怀念,似是怅惘。
他在想什么呢?胭脂注意到了,但她什么也没问,只静静坐在湖边,拨打着湖水。
耳中突然传来他略微低沉的声音。
“我很喜欢这里,几年前爹娘想把这片梅林砍掉,建屋造房,但在我极力阻止下被搁置。”
胭脂安静地倾听他低沉的近似在压抑着什么的诉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打着湖水,看着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去。
“这片梅林在十几年前开始栽植,有几十个品种,但最多的还是她最钟爱的素心腊梅和铁骨红梅。十数年来,我一直痴心期待她魂兮归来时,能从这一片梅林中看出我的愧疚,知晓我并非她以为的无情,可惜遥山隐隐,远水粼粼,魂魄却从来不曾入梦。”
胭脂怔住了,为他脸上明显的痛苦压抑之色。原来他植下千株梅树,是为苦待“她”的芳魂翩然归来,没想到在他淡然冷漠的外表下,竟是如此情深。
那个令他一往情深的女子是谁呢?“她”是何其有幸,得他痴心以对;“她”又是何其不幸,天妒红颜,薄命至斯。
她的心酸酸楚楚的,心口仿佛被利刃刺伤,痛得彻骨。
原来活着的人还比不上一缕幽魂!
胭脂凄楚的笑了,恍惚想着,若有一天她死了,化作天地间的浮尘,会有一个人也这么惦记着她吗?若有的话,那么就算她化作幽魂,也会在他身边眷恋不去吧?
“过来陪陪我好吗?”骆子言望着她,向她伸出手臂。
胭脂犹豫了片刻,但在见到他略微寂寞的表情时,仍是心软的走了过去,把纤手交到他的手掌中。
她站着,他坐着,她垂首看向他,他默默回视,视线交缠,暧昧难明的气氛凝结出一个只有他们的天地。
骆子言猛然用力一扯,胭脂惊呼着跌倒在他身上,颓然落寞的神色从他身上悄然而退,换上狂妄潇洒的笑容。
胭脂花容失色的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更快地牢牢压制在身下。
凝望着躺在他身下的胭脂,骆子言露出魅惑人心的笑容。
“你注定是我的人,逃不了的。”温热的吐息比他的笑容更加撩人。
胭脂咬着下唇,又羞又怕,急遽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的情绪。
“忘了吗?洞房花烛夜,你欠我的。”
听着他暧昧露骨的话语,胭脂羞红了一张俏脸,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邪肆的笑着,他迫不及待的拉扯她身上的衣裳,香肌乍露,赛雪欺霜。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胭脂感到一阵寒意,但体内却又仿似被撩起了一把火,在在燃烧着她的神魂。
可是,这里是野外啊,即使她愿意做他的“妻子”,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啊,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轻贱。
想及此,她不安的挣扎。
“怎么了?”骆子言看着身下的她,一双大掌仍是不安分地游移着。
“你怎么能在这儿,要是被人看见……”她伸出双手想抵御他的侵袭,却乍然发现,不一会儿工夫,双手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扣到了身后,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