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她恼火地又灌了一口啤酒,看着好友嘻皮笑脸,一点也不受她怒气影响,她肩一垮,没辙地坦承:“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对他确实有了心动的感觉……”而且,她不讨厌他的吻,他是所有吻过她的男人当中,唯一不会让她觉得恶心的。
“那你为什么还一脸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梁又华一针见血地问。
喔!朱天瑷一手抚着额,几乎要呻吟出声,她干嘛自讨苦吃找一个从事心理学教育的人出来诉苦呢。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梁能帮她找出她内心矛盾的症结。
“又华,我好矛盾脑……”她无力地将脸趴在桌子上。“小恩他对我真的好得没话说,我很感动,也很心动……可是,有时候我心里又会莫名其妙地对他产升排斥……看到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我父亲。”
梁又华理解地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知道吗?大部分父母离异的小孩,长大以后对婚姻的态度往往两极化,不是非常惧怕婚姻而不愿走入家庭;要不就是极度向往婚姻而过早投入家庭。你的情形就是这样,只不过你惧怕的不是婚姻,而是和你父亲看起来相似的男人。也许是小时候你受母亲、外公或是其他亲人对你父亲的评语所影响,所以造成你对未来伴侣的选择产生一种极端的偏见。换言之,你虽然深受俞照恩吸引,可是内心却又无法抛却以往深植的印象观念,所以才会觉得矛盾。不安。”
朱天瑷听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好像很复杂幄!”
“其实,某部分的你是有恋父情结的。”梁又华语出惊人地接着道:“人类的感情向来是相对的,通常愈讨厌表示愈在乎。小时候你一定很崇拜你父亲,而你之所以会对和你父亲同类型的男人这么反感,也是由于你潜意识里因为失去了父亲的爱,感情无法宣泄,所以转而以排斥、讨厌的方式来压抑自己。这是一种心理投射的作用,可怜的俞照恩也就因此当了无辜的冤大头啦!”
“哎呀,我不懂心理学这一套啦!”她烦躁地将最后一口啤酒解决掉,迟疑了一会儿,才闷闷地问:“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种情况?”
她觉得又华分析得还瞒有道理的,她也觉得俞照恩好无辜!
仔细想想,自七岁那一年认识他开始,她就不自觉地将他看成父亲的缩影,任性地对他予取于求,还给他脸色看,要不就拿他当出气筒……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女,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那么喜欢她!
“这还不简单!”梁又华轻吸了一口琴酒,“你多久没见过你父亲了?”
“十七年有吧!”朱天瑷有些纳闷地回答,不明白好友问这个做什么。
“那么我建议你和伯父见一次面,然后你就会发现,俞照恩和你父亲其实半点相同的地方都没有。”
“就这么简单?”朱天瑷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好友。
梁又华用手指取下嵌在杯口的樱桃,往嘴里一丢;而后用力地点点头。
“听我的准没错,你受你父亲的影响太大了,等你见过他之后,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第八章
回到家门口,已将近午夜十二点,朱天瑷取出钥匙,正准备打开前院大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唤——
“小瑷。”
她停下手边的动作,迅速侧转过身,在路灯晕黄的映照下,俞照恩高挺的身影清晰地映人眼帘。
“你、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她微怔地看着他显得有些疲惫的脸,留意到他仍穿着白天的衬衫长裤,显见尚未淋浴梳洗……他该不会是在等她回来吧?!
“我在等你。”他的回答正应了她心里的猜测。
“你……你于嘛等我?我又、又不是小孩子!”她呐呐低语,他这个样于,让她觉得好有罪恶感幄!
“我担心你……”他的黑眸深锁着她,长腿一跨,缩短她与他之间的距离,鼻端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你喝了酒?”眉心不自觉地拢蹩。
她微微扯动嘴角,没什么大不了地耸肩道:“只不过喝了几瓶啤酒……你一直站在这里吗?”就因为担心她,所以这么晚了他还站在外头等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他是除了外公之外,会在夜里等她回来的人。
他伸出手轻柔地将她散在颊畔的几终卷发拨至耳后,深幽的眸光在夜色里闪烁着温柔,“没看到你回来,我睡不着。”
嗅!朱天瑷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醉了,还有一种柔柔酸酸的情感,缓缓地在胸怀漾开,连带地也酸了她的眼。
在自己还来不及分辨这种陌生的情感时,她已无法自己地投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将脸埋在他胸膛,闷闷地说:“我下午对你那么凶……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差劲,跟他比起来,她就像个任性爱闹的小孩,而他却总是那么沉稳、温和。
“我知道你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他爱宠地轻拥住她,唇角浮起一抹怜惜的钱笑。“沈爷爷都跟我说了,昨天晚上你父亲打电话给你的事。”
“你都知道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头。
俞照恩点点头,“沈爷爷要我劝劝你,他说,别跟老人家计较,以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要你别再放在心上。”
朱天瑷脸色微微一沉,“那你呢?你也这样觉得吗?”
“小瑷,无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他将手轻搭在她肩上,语气温柔,“只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沈爷爷说得很有道理。”
“你想说什么?”她不悦地瞥他一眼,他该不会是要对她说教吧?
“小瑷……也许你应该试着打开对你父亲的心结。”他缓缓说道,“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恨着他吧?”
“你懂什么!”她骤地自他怀里弹开,怒容勃起,生气地说:“被遗弃的人又不是你,况且这是我家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我想,你父亲并不是存心要遗弃你,他也许有他为难的地方。”他柔声说道,井不因为她伤人的言语而受影响。
“哼!有什么好为难的!”她轻蔑地嗤了声,“说穿了,他就是软弱无能,什么都听奶奶的,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
只要一想起父亲离婚不到一年就又娶妻,她就一肚子怨气,难怪她成天盼呀盼的,都盼不到他来接她回台南,那时她就认定他不要她了。
“小瑷,别这样批评你父亲。”俞照恩试着开导她,“沈爷爷也跟我说了令尊的家庭情况,他毕竟只有你奶奶这么一个亲人,从小就和你奶奶相依为命……我想,他一定也很无奈,或者该说,他和你母亲根本不适合在一起,虽然我不认识他,但对他的处境也不免有些同情。”
“哼,他要有些男子气魄就不会搞成这样了!”她愈说心头火愈旺,“我妈咪就是因为他的个性才会离婚,可是我是她女儿耶,他连要不要女儿都没办法自己作主,实在太可笑了吧!”
见她气得满脸通红,他柔声安抚:“小瑷,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若不学着释怀,只会让自己很不快乐。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别再受这些事情影响。况且你父亲年纪也大了,他——”
“你够了没有!”她火大地低吼,任性的脾气又铆了起来,“你干嘛一直替他说话?哈!我忘了你和我父亲是同一种人,你处处迁就我、让我,看起来修养好、脾气好,实际上是没个性又没气魄,根本不像一个男人,我最讨厌像你这样软弱温吞的男人了!”
吼完后,她觉得胸臆间郁积的块垒好像好解了不少,只是,这种感觉井没有持续多久,她的理智一滴滴回到脑子里,这才惊觉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了,一股令人窒闷的沉寂悬看在两人之间。
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朱天瑷又气又恼自个儿发脾气时口不择言的坏毛病,她有些无措地盯着他,试图在他面无表情的俊容上读出些什么,岂料,他忽然转身离开。
她心慌地赶紧唤道:“小恩!”
高挺的身影微微顿住,而后转过身定定地凝视着她的歉容,难得一脸严肃混凝地道:
“小瑷,我让你、迁就你,并不是因为我没有个性、是个软弱的人,而是因为我喜欢你。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吃点亏、受点委屈,我觉得并无损于我的男性尊严,这完全是两码子事。并不是任何女人都能让我有想宠她、呵护她的欲望,你是唯一,从以前到现在始终如此!但如果这给你造成了困扰,那我很抱歉,从今以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