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变的嘛!你看他连品味都能变,而且还能交到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说不一定连个性也变得和蔼可亲——”说着说着就要站起来。
“你做什么?”安云雅瞠大了眼。
“多年不见,去打个招呼啊!”许嘉昕说的理所当然似的。“我要提醒他去参加同学会,这是身为同学会召集人的责任啊!他那时突然就转走了,每年同学会都找不到他,很讨厌耶!”
“他又没有朋友,来同学会做什么?”安云雅忙拉住已经半醉、开始有点人来疯的许嘉昕。
“云雅你这样说很过分唷!想不想来好歹问一问他,让当事人自己决定……”
“嘉昕……”安云雅几乎是求饶的声音了,改用哀兵政策。“你也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去理别人了,专心陪我好不好?”软软地倒进许嘉昕怀里。
“啊!我一时忘了……”许嘉昕这才安分下来,忙把肩膀借出。
松了口气的安云雅,好半晌都不敢做出任何动作或发出任何声音。她们两人刚刚所发出的噪音,足以吸引大家的注意。
但有惊无险的,角落的两人早就相偕离去,压根儿连一眼都没有注意到她们。
那晚直到回家后,安云雅仍心惊胆跳的。但,究竟……她在紧张什么呢?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她还感觉这么不自在?第一个直觉居然仍是逃。天哪!大学时代她一直训练自己独立,积极参与各项活动,那些上山下海的锻炼、乃至于毕业后独自去大陆自助旅行的挑战,这所有的一切努力,仍是没有使她成长吗?
甚至……连让她面对的勇气也没有锻炼出来?
唉!陷入自厌情绪的她忍不住锤打着棉被哀声叹气。
伊丽莎白好奇地看了看奇怪的主人一眼,然后跃到窗台上,在它最喜欢的窗边窝下,然后凝视着窗外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不能再沮丧下去!
隔天,强迫自己振作起精神的安云雅便跑去浮潜。那一片水蓝的世界真的很美,当鱼儿在身边环绕时,更可使她完全放松,沉淀心灵。
被大自然洗涤一番之后,心情果然开朗不少。暗暗发誓下次见面绝不扭捏后,她开心地开车上阳明山,想去山里喝一杯好茶。
假日人挤人是没有办法的状况,谁叫大家都同时从城市的牢笼解放出来呢?她并不讨厌塞车,反而在这种时候,更深刻体会到所有人都是命运共同体;意识到人类生存在一个生生不息。环环相扣的生物圈。
“听起来你真是个寂寞的人。”
听完她的感想,振邦曾笑着这么说过。
寂寞?不,她不赞成这个说法。她只是感恩而已;感谢深山有人在卖茶,感谢转角有家好吃的蚵仔面线,感谢世上有7一ELEVEN如此方便,不该视为理所当然。
只是感谢这些组成社会的共同体而已,跟寂寞有何干系?
她不太服气的说。
“因为你的眼神看来很寂寞啊!好像在人群里才会安心似的……”他揉揉她的头发,好像她是个闹别扭的小孩似的。
“才不是呢……”她完全不承认。
以前跟振邦在一起时,他们总会辩论诸如此类的问题。而聊着这个话题的那一晚,振邦第一次吻了她……
感觉眼眶一热,她握紧了方向盘。她真的不爱振邦吗?
那真正的爱又是什么呢?
书上那些心跳悸动她对振邦不是不曾有过,但又有哪里不一样?他们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冲动的拿出手机,她差点就要按下那个想也不用想的号码——但才按了一个键,她又像是被电击到般,猛地把手机远远甩开——几乎要摔坏的力道。
是的,她是怕寂寞。
怕到需要有人在身边陪她,是精神上的依赖,而不是爱……
到头来她还是必须面对自己懦弱的事实。
失去那么亲近的朋友令人心痛,山路变得一片模糊。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的,她把车停下,在驾驶座上哭得不能自已。
失去曾实令人痛苦。不管失去一个爱人,或失去一个朋友,道理都是一样的。
突然,车窗上有人急促敲打的声音。以为自己挡到路,她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马上就开走——” 她低着头就要离开。
但她才刚踩油门,原本在车旁的高大身影猛地扑到她的前车窗上来!
她被这么疯狂的行为吓着了,猛踩煞车到底,惊魂不定的她还差点撞上方向盘。
当看清来人长相时,安云雅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窗前俯下身的男人,正用一双熟悉的细长黑眼,隔着玻璃定定看着她。
她张大了嘴,忘了合上。“ㄕ……”连声音也无法顺利发出。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对方皱起眉,走到车旁再度粗暴地敲她的窗,仿佛很不满这道玻璃所隔出的距离似的。
她的手自然去按下车窗,空气里马上传来陌生的烟草味。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劈头就是极不客气的语气,仍是那干涩低哑的嗓音,跟严厉的脸色。
她心猛地一惊。
“对不起!我挡到路了……”她缩了缩肩。她怎会天真到还以为他可能是来叙旧的呢?心情极端混乱的,她下意识又慌张的放下手煞车——想逃。
他却猛地半个身子都探进车内,长手粗暴的拉起她的手煞车,使得才稍微前进一些的车子立即停止。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再次暴吼出相同的话,跟刚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脸就在她正前方,肩膀还卡在窗上,声量近距离加大。
被他突兀动作吓到的她,不由得往后退到最底——最底也只是陷在车座里而已。
他瞪了一眼避他如蛇蝎的她后,高大的身体又挤出了车外,然后把她的车门打开,就站在车门旁等她。
“你……?”
就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时,他脸色就像半山腰的天气般,毫无预警的迅速转坏——以往的记忆霎时重现,她知道若不如他意,就要变天打雷了!
她只好赶紧走出车来。
他随即探身取出她的车钥匙,落锁、升窗、设定防盗,然后再把钥匙收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你拿我的钥匙做什么?”
她瞪大眼叫,但他已径自朝前方走去。这么多年了,他仍是那么我行我素。她只好跟上他。
“你……喂!把钥匙还我。”
他在一辆未熄火的蓝色别克轿车旁停下,帮她开了车门,用意很明显。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还有事,你……快把钥匙还我。”说来说去仍是这句,因为她实在不知该对突然出现的他说些什么。
“上车。”
一贯不多加解释的作风,倒像是旁人非听不可似的。但她不。以前的乖乖听话带给她多大的教训、与被误解。
“不要。”她说。
然后是大眼瞪小眼的对立,好熟悉的情景又重视。她忍不住脱口问:
“‘袜子’它好吗?”
见他眯起眼,她才忙改口:“不、我是说……‘黑熊’它还好吗?”
一听到“黑熊”两字,他的眼神才没那么锐利,回答说:“好。”
他以单字回应,教问话的人难以接续,感觉却又那么熟悉。他多年来仍没有太多的改变,她莫名有种微微的安心。
石景霆……没想到这么快就再遇到他。不是说好下次要从容以对的吗?考验马上就来了。
她现在还怕什么呢?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那么美丽的美女,难道她还怕他纠缠不情吗?若是的话,这层担忧也未免太自我膨胀了。也许他此刻内心还在怀疑自己从前眼光怎会那么差呢!
决定要成熟以对后,她也随遇而安,安之若素的坐上他的车了。
车子平稳的在山路上行驶,看来他也是要上山的。安云雅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正坐在他的车上。他们九年没见过面,却在短短的两天里碰上两次,真不知上天是怎么安排的?
“你刚才在哭什么?”他单刀直入的问。
她没想到他有看到刚才的事。“……没什么。”
“你刚才在哭什么?”他执着的又问了一次。
她差点忘了他的任性——别人问他他可以不答,随他高兴;但若他问别人别人就一定要作答,否则他就要不高兴。
但……为了振邦。这句话若真讲出口的话,她可能又要哭了吧?
“不能讲……”她摇头。
“没什么不能讲的。”说的好像他们是昨天才分开的好朋友似的;他们之间既没有岁月的距离,也没有决裂的不欢而散。
一想到当时的那番话,她又良心不安起来。
“那个时候……对不起……”
无头无尾,甚至连标题也没有的话,他却仿佛理所当然没的接了下去:
“要是我遇到你这种情形,早就打电话报警了。你不用客气,我的确是变态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