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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么慌慌张张上哪儿去了?”他问。

  “我……我到……教堂去了。”

  回答使他感到惊异。尤莎说:“教堂很美……而且很……庄严神圣。”

  “你就发现了这些吗?”

  她点了点头。见公爵两跟紧盯着她,她抬起手理了理头发。

  “我太……急了,”她解释,“生怕……耽误……吃午饭。”

  “离午饭还有几分钟呢,”公爵笑了一下。

  他转过身去,和尤莎朝走廊慢慢走去。

  快到大厅,尤莎说:

  “请……您,不要……说出我……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觉得不该去吗?”

  “不……当然不……我去……是有……理由的,只是我不希望……别人问起……这件事。”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蠢极了。

  别人为什么会向她问这个呢?

  虽然去那里的理由很实在,不仅别人不能理解,他们可能还会觉得她大惊小怪。故意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公爵站住了,尤莎也停住了脚步。

  “你去教堂,是因为害怕吗?”他低声地问。

  似乎没有必要扯谎,她讲实话了,“是的……可是我现在……不怕了。”

  “你怕的是不是得·萨隆夫人?”

  尤莎的手指扭在一起,眼睛转向他。“请……别问任何……问题!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

  “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敢肯定从不扯谎的人呢?”

  这是夸奖话,尤莎却没有听出来。她说:“我现在不……觉得害怕了。”

  “你是不是认为,多亏在教堂里作了祈祷,你的恐惧才一扫而空?”

  “我……我……向贞德祈祷了。”

  “为什么偏偏向她?”

  ”因为我想……她会……理解的。”

  “那么说,你的恐惧与你内心的预兆有某种联系罗!”公爵好象解答了一道复杂的算术题似的说。

  尤莎点了点头,但没吭声。

  “我告诉过你,忘掉她!”他厉声地说。

  “我是想……可是我又……想起了她,我知道……。”尤莎打住了,知道她会把积压在心头的话倾倒出来,而公爵根本就理解不了。

  “你知道什么?”他问。

  “请……”

  她抬起头,祈求着他。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她知道只得讲实话了。

  他有一种魔力,使她无法抗拒。她再也不能抗拒了,就象不能抵挡潮水,阻止月亮发光一样。

  “她……她在……诅咒我。”她嘴唇蠕动着。

  她的声音太轻,他几乎听不见。

  见他眼睛里充满怒气,嘴唇的线条变得紧张起来,她赶快补充说:“现在我……安全了,她的……威力已经过去,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谅她也不敢回来!”公爵斩钉截铁地说。

  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他与尤莎一道走进了大厅。

  吃午饭时,大家都很活跃,男人们谈论着马,女人们则争先恐后地取悦公爵。

  尤莎觉得,好象由于季蕾·得·萨隆不在城堡,他们决意使他不去思念她。她们用法国人特有的方式恭维他,挑逗他,与他调情,公爵觉得开心极了。

  饭菜做得味美可口。吃完后,公爵说:“我想,今天下午各位一定有兴趣参观第戎公爵们的宫殿,如果有多的时间,还可以看看勇敢的菲利浦的墓地。”

  众人一致称赞这个好主意。公爵说话时,看了尤莎一眼。从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来看,这个主意十分合她的心愿。她甚至觉得这是故意为她安排的。她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妄自尊大。

  他们坐上漂亮的轻便马车和敞篷马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公爵问候爵夫人,是否愿意坐在他身边。尤莎觉得一丝遗憾,公爵为什么不请她呢?

  可是在离开城门,即将返回时,公爵说:“我想,在返回城堡的途中,坐在我身边的应该是我最年轻、最后到的一位客人。”

  尤莎觉得一阵激动。公爵终于向她发出邀请了。

  可是她又告诫自己,他只是想显得和气一些,好让她不要象早上那样担惊受怕。

  他们参观了杜卡宫殿以及它的两个城楼,一个是以善良的菲利浦命名的,另一个据公爵说,叫“巴赫城楼”。

  这里曾关押着善良的国王瑞芮、普罗旺省的伯爵、西西里国王以及巴赫和萝瑞恩公爵,城楼就是以巴赫公爵命名的。

  不幸,原来的宫殿所剩无几,如今的这个是在路易十四的命令下修建的。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包括一楼警卫厅内气势雄伟的杜卡墓葬,都使尤莎如痴如醉。在这里,她还有幸瞻仰了勇敢的菲利浦的塑像。使她喜出望外的是,她还看到“戴僧帽的哭丧者”——那是一些精巧地刻在他的墓旁壁龛里的送葬人雕。据说,他们永远为那个在勃良地身经百战的人哭泣。

  由于公爵对所看的东西解释得极有见地,尤莎觉得好象又回到童年听外祖母讲故事的时候了。

  她不知道,实际上他是专门讲给她听的。他知道那些女人大都对这个不感兴趣。她们只喜欢他谈论她们自己,或是议论别人的长短。

  尤莎听的时候神情专注,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讲解而变换着,象任何一个讲故事的人一样,公爵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返回城堡时,他们坐在一对非常漂亮的良马后面。公爵说:“今天你玩得好吗?”

  “好极了。”尤莎说,“这里的一切如城堡一样,正是我要在勃艮地努力追寻的。”

  “那么说,你没有失望罗?”

  “怎么可能?况且你又那么好。”她答道。

  公爵紧抿了一下嘴唇,说:“这个形容词对我恐怕不那么恰当。”

  “为什么?”

  “许多人说我很坏。”他想起了那些使他厌烦、遭到他遗弃的女人。她们总是抱怨公爵残酷无情,自私冷漠,没有心肝。幸好尤莎还不十分清楚他与那些女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由于她能理解他,便又说:

  “我母亲过去常说,人们之所以期望太高,是因为贪得无厌。我们不能指望每天都得到一份礼物。”

  公爵开心地笑了。“你母亲说得对。大多数人都是被宠坏的,谅必她们也知道。”

  “如果他们是象你所说的因得宠而宠坏了,那也未免太愚蠢了。”

  “为什么这样说?”公爵问。

  “所谓被宠坏,首先指期待太高;其次,对所得到的不知道感激;最后是以为自己特殊,应该比别人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公爵一边策着马,一边思忖着她的话,他说:

  “你真是出口不见,尤莎!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恐怕是我自己想的吧。”尤莎答道,“与修女们生活在一起便知道,她们是多么的大公无私,所以人家自然要效仿她们。”

  公爵有点不以为然,心想才不呢,人人会自然效仿?不过他说:“你还年轻,没有被宠坏,没有玩得厌烦。你期待将来怎样生活?”

  尤莎沉思了一会说:“与其说期待,还不如说希望与祈求,我希望与祈求的是仁慈和宽容,助人为乐,充满爱心。”

  她语不惊人,却恳切动情。公爵觉得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十分感人。

  似乎为了表白自己,他问:“我想,象任何其他的女人一样,你希望改造象我这样追求享乐生活而堕落了的浪荡子吧。”

  尤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出乎意料地问:“你甘愿过浪子生活吗?”

  “当然!”他回答,“这意味着我可以享尽人间仙福,而无需有后顾之忧。”

  “我想,实际上,你并没有那么堕落,你只是想装出那个样子。”

  “我为什么要那样呢?”

  “因为你骨子里还是想有所作为的。你既不能象我们刚才见到的古代公爵那样拼搏沙场,又不至于蠢到与风车作战,所以你就要寻找某种挑战!尽管你还没有行动就已胸有成竹,稳操胜券!”

  公爵转过头看着她,十分惊讶。“谁跟你谈起过我?”他问。

  尤莎笑了起来。“每个人都谈论你,只是与我谈的方式不一样,我刚才说的虽然有些不恰当,但确实是我的心里话。”

  “我并不觉得不恰当,只是有些意外。”公爵答道。

  他们又向前骑了一会儿,他接着说:“我猜,实际上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象勇敢的菲利浦那样为某种原因拼搏,我就会更加珍惜得到的结果。”

  “当然,”尤莎同意说,“让你一举而成,不见得很好。”

  公爵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么一个小孩居然能把他对生活常常厌倦的原因分析得一清二楚。

  尽管他在物质上应有尽有,可一切来得太容易了。

  “再说,”他补充说,“我追求的大多数女人都太容易屈服。”

  他常常想,如果一个女人值得他赴汤蹈火的话,也许他会更加珍爱她。遗憾的是,他甚至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她们就投入了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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