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不公平,”柏翠纳抱怨道:“先头你不断问我问题,我都照实回答。反正我后悔莫及,一直没扯谎过。可是,请问,我怎么知道你就是我的监护人?”
伯爵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我不相信任何女孩子有你的机会而不会成功的,可是如果你的舌头不矫正矫正,我看你会失败。”
“在学校里我是很谨慎。”柏翠纳说,“我下过决心,一旦逃了出来,就要为所欲为,不管是对还是错。”
“你所有的态度都错了。”伯爵严肃地说;“一个教养好,行为端庄的淑女该参加成人舞宴,选择对象结婚,不该知道那些社会的黑暗面。”
“你是说流莺和风尘女郎?”
“是的。”
“卡蕾什么都知道。”
“卡蕾的哥哥很明显地对妹妹一点责任感也没有。”
“我感到鲁柏特跟我有许多共通点。”
“也许。”伯爵说:“在那种场合下,他会跟你结婚的。如果他将来继承他父亲的爵位,在商场上我又有一个可靠的盟友了。”
“去你的!”相翠纳尖叫起来:“你说话好像那些把女儿送到婚姻市场去拍卖的市侩。”
她激动地继续说:“鲁柏特要的是我的钱,而你以为我要他的地位。好,让我把话说明白,亲爱的监护人,我不愿意跟任何人结婚,除非我改变对男人的一切看法。”
“除了那位教区牧师外,你对男人一无所知。”
“去你的,你在用我自己的话来讥讽我。好吧!就算我不了解,但是就是在伦敦,他们总听说过爱这个东西吧?”
“很惊讶你也听说过。这是你第一次提到那个不可捉摸的情绪字眼。”
“我思索过。”柏翠纳严肃地说:“想了很多。”
“很高兴听到这句话。”
“不过我感到自己永远不会体验爱的滋味。”
“为什么?。”
“因为在学校里,同学每次谈到爱,都显得非常感伤。
她们一谈到假日碰到的某些男人,个个都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她们往往在睡觉的时候把男朋友的名字塞在枕头下,希望晚上能够梦见他。卡蕾还被吻过呢。”
“可以想像得到。”伯爵揶揄地说。 “她说第一次被吻之后,感到非常失望,完全不是想像的那回事。第二次好些了,可是也没有什么罗曼蒂克。”
“那她想像的接吻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但丁对贝翠丝,或是罗密欧对朱丽叶的感受。但是我相信平凡人是办不到的。”
沉默了一会儿,柏翠纳接着说:“决不让任何人吻我,除非我真正想要。当然我也很想尝一尝,那样就可以跟人家一起批评接吻的滋味了。”
“其实,你对人生一无所知。”伯爵刻薄地说:“你只知道卡蕾告诉你的。她那一套又是从她哥哥学到的二手货。我劝你重新体验人生,放弃那些成见。”
“当然,也许事实比我预期的要好。”
“但愿如此。”
“可不可以买许多新衣服?”
“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肯花钱。”
柏翠纳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男人会用崇拜的眼光看我,欣赏我的风度举止。”
“到现在为止,我对你所说的还没什么印象。”伯爵批评道。
“还没有机会嘛。只要真正进入情况,我想我会自然些。”
“希望不会,”伯爵说,“你说的自然令我起鸡皮疙瘩。”
“你太认真了。”柏翠纳说:“我早说过,你已经忘了年轻豪放的日子。假如我真的去参加成人舞宴——你的建议,一定成为伦敦从来没有过的最突出、最轰动、最风靡的少女。”
“我就怕这个。”伯爵叹道。
“瞧!你又变得顽固高傲了。”柏翠纳嘲弄地说。
第二章
抵达伦敦,行驶在公园街上,柏翠纳惊奇地睁大眼睛。
以前来过伦敦好几次,但是一直都跟爸爸住在渥谢斯特都,后来又进学校,她已经忘记伦敦街上有多拥挤,每样东西有多绚丽了。 她见到史塔佛顿公馆,惊讶得目瞪口呆。
从来没想到有人住在这样宽敞豪华的大房子。
全幢房子座落在上葛罗斯凡诺街和公园街的交叉口,占地三英亩。 大门是由八条雕花大石拄构成,每一条石柱之间还装饰着大花灯。
他们从车道门进入哥德式的拱门,门上浮刻着史氏族徽,快门上还雕着花。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柏翠纳看着大厅两旁的厢房间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敬畏与惊愕。
伯爵得意地答道:“很高兴这些东西令人注目。”
她进入宽敞的大理石大厅,看见镶金的桃花心木大门、卡拉拉大理石暖炉和黄铜座的琉璃桌,柏翠纳更是眼花撩乱。
稍后她才知道这幢房子里收藏了当时在英国最负盛名的东布兰特的画,其次是维拉斯益斯和鲁本斯的名作。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意大利、法国、荷兰、法兰德斯的画。小画室里悬挂着很斯勃罗的杰作和雷诺尔的“西敦丝夫人肖像。”
但是柏翠纳却体会不了这么多,只是有些畏惧,感到没什么意思,茫茫然地观望着。 “回来啦!老爷。”总管鞠躬出迎。他穿着镀金边的黑色制服,光耀夺目。通常这是一般大富人家仆役服装。
“立刻叫李查逊先生来。”伯爵脱去帽子手套,吩咐道。
“禀告伯爵阁下,金斯顿公爵夫人下午驾到。”总管恭敬地说。
“太凑巧了。”伯爵几乎叫了起来,对柏翠纳说:“我的祖母在这儿,大家可以在最和谐的气氛下谈谈。”
“夫人正在休息。”总管插嘴道。
“叫梅多嬤嬤照顾林敦小姐。”伯爵吩咐道,然后上楼去了。柏翠纳注意到伯爵经过一幅画的旁边,却不知道这就是伯爵父亲的肖像,当代大画家的杰作。
伯爵上了楼,转向西厢,那儿通常充作客房,离他私人的房间远一点。
这儿有两个房间空着,预备随时奶奶上伦敦时住的。伯爵进来时,发现奶奶正舒舒服服地坐在迷人的客厅里,这间客厅连接着卧房。 客厅里弥漫着温室花朵的芬芳,全都是从伯爵农庄里的暖房送来的。
高贵的公爵夫人仿佛早已等着伯爵来,面带欢迎的微笑,望着孙子。
公爵夫人曾经是非常漂亮的大美人。
公爵对她一见钟情,当晚就和她在五月花礼拜堂结婚。
家人来不及反对,他们本来希望他能和富贵人家的女子结婚。
但实际上两家感情融恰,夫人的表现也一向非常得体。
可是公爵全家由上到下却不怎么尊重她。
她的头发全白,满脸皱纹,却风韵犹存,正是画家们想表现的东西。见到孙子,她高兴地伸出青筋浮现的手,依然透出那份优雅。
“听说你出门了,杜文。”
“不是回来了吗?真高兴看到您在这儿,奶奶。”
伯爵吻着她的双手和面颊,问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伦敦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来看牙齿的。”公爵夫人说。
“啊!什么话,奶奶,您晓得的,社交季节才刚开始,您不该脱离社交圈的。事实上我已经等您等了两个礼拜。”
“我已经太老了,不适宜参加社交活动了。”公爵夫人沉着,满脸微笑却表明了那只是一句言不由衷的话罢了。
“您下次来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伯爵说着坐在充人旁边的椅子上。
他说得一本正经,祖母瞥了他一下说:“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要结婚了?希望不会是什么热情的寡妇缠住你了吧?” “不,奶奶。”伯爵很快地回答:“我不准备结婚,也不想给任何寡妇套上枷锁,跟任何女人都没关系。”
“你的事情我听多了。”
“您难免听到一些我放荡不羁的傅言,就好像听说伦敦流传着卡尔顿家族或者其他家族的桃色新闻一样。”
“卡尔顿家族?”
公爵夫人的嗓子提高了。
“是呀!我有话要告诉您哪。”伯爵连忙改口。他知道只要奶奶一提到摄政亲王,那就很难叫她平静下来了。
“你说吧!”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遇见了被我监护的人。我几乎忘了自己是人家的监护人了。”伯爵解释道。
“监护人?”公爵夫人叫了起来:“你怎么会是人家的监护人?我记得可怜的老伴儿……”
“我知道爷爷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伯爵打断她的话说,“可是很不幸,到今天我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受监护的人。”
“今天怎么了?”公爵夫人好奇地问。
“偶然的机会,我碰上了她。我已经把她带到伦敦来了。”
“她?是个女的?”奶奶惊讶地说,就好像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我看她已经跟你扯上了,还想高攀,对不对?”
“不!”伯爵笑道,“正好相反,她不想结婚。”
“不想结婚?世界上会有一个女孩子不想抓住一个丈夫,尤其可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