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结婚?”
“当然不想,那比当情妇还坏,永远跟一个男人绑在一起,哼!卡蕾说,好象女人光把这个社会当作结婚菜市场。”
“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每一个涉世末深的少女都在争相钓金龟,只要男的有地位,有财产,胖一点、老一点都没关系。还好我用不着想心这点,我自己有一笔非常巨额的遗产。”
“当然咯。对了,假如你真有那么多财产,监护人会不会让你用呢。”
“我说过了,他从不给我回信。律师告诉我清单已经进给他了,只要他签字就可以付钱给我。可是我需要马上得到现金。”
“你最好想办法得到那笔财产,总比干你说的那种职业强。”
“职业?”她怀疑地问,“流莺也算是一种职业吗?真有意思!”
伯爵想好好地跟这个好辩的女人抬抬杠,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默默地皱着眉头好象很专心地驾驭着马车。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任性的小姑娘解释。他确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的事情到底有多复杂。
他可以想象得到,她如果一意孤行,必定会发现置身于一群荒淫无耻的流氓太保之间,他们无所事是,参加飞车党,竟驶于乡道,目的只是寻找刺激。
“不告诉我名字?”过了一会儿他问。
“柏翠纳……”她欲言又止。
“应该还有个姓才对。”
“我已经告诉你太多私事了。让你知道太多是不聪明的,说不定你是我父亲的朋友。”
“那我更该劝阻你做那种不名誉的事。”
“没有人能阻止我。”拍翠纳说:“我下定决心,等到能自立,就要跟监护人周旋到底。”
“我想你一定没问题的。” 柏翠纳微微一笑。
“不晓得你有没想到,说实在,我在逃学以前就准备好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什么准备?”
“我筹了一笔款项。”
“怎么筹的?”
“我寄了一张自己做的清单给律师。”
“什么清单?”
“有关书籍、制服,还有各种杂费的缴费单,我想他们一定会怀疑,可是他们会给得很爽快。”
女孩说得那么得意,伯爵也不禁微笑起来。
“我看得出你很机灵,柏翠纳。”
“不得不如此。”她回答道:“除了该死的表姊艾黛莉之外,我在世上是无亲无故。”
伯爵默不作声。半晌,柏翠纳又接着说:“相信我一定能拿到钱独立生活。只要我把自己弄成伦敦的话题,监护人就不得不把钱交出来。”
“假定他不肯?” 柏翠纳叹了一口气:“当然,他不肯。那样我只好等到满二十一岁,才能获得一半;等到二十五岁,我就可以得到全部了。”
“我想,在所有遗言中,都可能有个但书——假如你结婚……”
“是的。”柏翠纳同意道:“可是我却不愿结婚,把所有的钱交给我的丈夫去支配。”
稍停,她又讽刺地加上一句:“他还不是会象我的监护人一样,把钱统统吞下,不给我分毫。”
“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伯爵温和地说。
“卡蕾说,这个社会充满了‘淘金者’,一些纨绔子弟天天梦想着讨个富婆,我看当流莺还过得惬意些……反正我是当定了。”
“对男人你似乎还不太了解。”伯爵道:“我不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特别迷人的男人作情夫。”
相翠纳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不要向他提出什么经济要求,卡蕾的哥哥告诉她,他的情妇每年都向他揩一笔财产,她要马、车子、赛西亚的房子和许多珠宝,可是打死他也拿不出那么多。”
“我不知道卡蕾的哥哥是何许人;不过我以为他对公子哥儿的描写不尽可靠。”
“他叫维斯康孔勃。”柏翠纳说:“卡蕾说他是个时髦人物。”
这就是柏翠纳知道的所有资料!伯爵暗暗地想。
他认识维斯康,那是个相当乐天派的笨家伙。他很浪费父亲莫孔勃侯爵给他的津贴。他的父亲生活放荡,搞得圣詹姆斯俱乐部人尽皆见。
仿佛看穿了他的沉默中若有所知,柏翠纳问道:“你认识鲁柏特?”
“我见过他。”伯爵承认了。 “卡蕾认为他会待我象丈夫一样好。他一直需要钱。可是我不要丈夫,我要独立。”
“我希望你了解,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伯爵说。
“那为什么有些女人会当流莺?”
“通常并不是因为拥有一笔遗产。”
“有遗产也没有用,假如不能得到手。”拍翠纳说得好象很合逻辑。 ”
“假如你听劝,”伯爵说:“我建议你,在做得过火以前先见见监护人比较好。”
“那有什么用?”柏翠纳激动起来:“他一定会气坏了,又叫警卫把我抓回学校,然后我又得重新再准备逃走。”
“其实只要说明你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呆在学校,而且同学都参加过成人舞宴,他会谅解的。”
“谅解!”柏翠纳嗤之以鼻:“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谅解!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男人这么多,爸爸偏偏要选他当我的监护人?我料定他是一个老古板、死脑筋,不知道什么叫快乐。”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这样?”
“因为爸爸自己过得很刺激、很冒险,可是他要保护我。他对我说过:‘宝贝,等你长大以后,希望你不要犯我犯的过错。’”
“他犯过什么错?”
“我不以为他有什么错。比起我自己犯的算不了什么。”
柏翠纳答道:“他为了美女跟人决斗过很多次,我想大概就是指那些事吧!” 她感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摊出双手,耸耸肩:“不管怎么样,反正我现在是受那个畜生监护人控制。一想到我的钱锁在他保险箱里,或者压在他床底下,我就想尖叫起来。”
沉默了一阵子,伯爵首先打破寂静。
“我说过我不想卷入你的逃亡事件,我也没有承诺过什么,不过看在我们有缘相见,也许我能够跟你的监护人说几句话。”
柏翠纳吃惊地瞪大眼睛凝视着伯爵。
“你真要这么做?”她问,“你实在太好了!我完全改变对你的想法。”
“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伯爵好奇地问。
“我以为你是一个相当高傲不屈,充满智慧,可是对于无知无识的村姑又却相当谦逊的老头儿。”
伯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是我一辈子见过最刁滑的小鬼,我不相信你对自己的计划是认真的。不过我看你的性情非常浮躁,又怕你会认真。”
“绝对认真。”柏翠纳肯定地说:“假如你去见我的监护人,我得先躲起来。万一他不答应,那他一定找不到我,我就可以开始进行计划了。”
“你的计划不但行不通,而且非常要不得。”伯爵严肃地说:“没有一个自称是淑女的人会想到做那个。”
“哈!”柏翠纳笑了:“我早知道话题迟早要绕到什么淑女的问题上: ‘淑女不戴手套不可出门!’ ‘淑女不可以反问!’ ‘淑女走在街上一定要人陪伴!”
‘淑女还未成年不准参加舞会!”
“淑女的教条我可听够了。这些教条就是要女人过着最可憎、最无聊、最委屈的生活。我要自由!”
“你心目中的那种自由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因为你认为我是淑女。”
“是呀,你本来就是,这是你无法改变的。”
“除非当个流莺。”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干的,希望到了伦敦可以多看看她们。卡蕾说我马上就可以认得出来,因为她们个个打扮得时髦,很冶艳,旁若无人地在公园里驰骋。”
她停了一下,垂下眼睑,偷偷瞥了伯爵一眼,然后加了一句:“当然,她们是有绅士陪伴啦。”
“可是你指的那种女人不叫淑女,她们也没有你拥有的遗产。”
“想想那些绅士一定非常得意,否则不会又给马车,又给珠宝的。”
伯爵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她加上一句:“你的情妇一年要花费你多少钱?”
伯爵又吃惊得忘了驾驭马,尖锐地说:“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不要再谈这种女人了!你干你的去吧!你懂吗?”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柏翠纳说:“你很清楚,你没资格管我。”
“我可以拒绝带你走。”伯爵威胁道。
拍翠纳微笑地望望四周。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通往伦敦的康庄大道,这儿交通十分频繁,不但有私家马车,两轮的、四轮的,还有驿马车。
“假如我没有一点道德感。”伯爵断言:“我可以叫你下车,让你自已跳火坑去!”
“我不怕。假如你真要这样做也没关系。反正现在离伦敦很近了,我可搭便车,也可以雇一辆驿马车,走完剩下的路。”
“你到了伦敦准备住那儿?”
“旅馆。”
“不会是什么高雅的旅馆吧?”